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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画作的两面,致幻与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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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美)唐娜·塔特 著 李天奇 唐江 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唐娜·塔特以小说《金翅雀》夺得2014年普利策小说奖,表面看这是对畅销小说的一次眷顾。然而,更多读者会发现:它意在说明经典与畅销原本没有鸿沟。

作家28岁就写出首部长篇《校园秘史》,一展才华;之后的鸿篇巨制《小朋友》,再获佳评。《金翅雀》的体量则更超前作。作家以狄更斯式的书写造就了美国式的成长小说,而这却不是简单的模仿致敬。事实上,这是繁复风貌的杂糅:哥特小说的神秘主义、流浪汉小说的当代演绎、青春写作的激情悸动、罪案题材的冒险之旅以及好莱坞的拯救主题。

作家显然在谋篇上下足了气力,唯有情节调度超级自信,才能在不同章节融贯、变奏各种叙事“范儿”。小说以倒叙闪回到故事原点:开篇主人公西奥在孤苦病痛中做着已故母亲的怪梦、拉开回溯成长的帷幕。童年西奥与母亲在艺术博物馆参观,母亲在名画《金翅雀》前驻足,西奥却被红发小女孩皮帕所吸引。不料灾难降临,博物馆遭遇恐怖袭击,母亲被炸身亡,西奥奇迹幸存。西奥接受了韦尔蒂(皮帕身旁老人)嘱托的戒指,并按其授意带走名画《金翅雀》。塔特用一种重写历史的手法,将文本变为了历史。历史上博物馆并未遭到袭击,画作也从未失窃。

然而,作家却有意联结了历史与当下的两端,艺术与现实的两极。历史上,画家法布里蒂乌斯在画室里遭遇爆炸身亡,留下《金翅雀》等极少画作。母亲被炸死,画作幸存的巧合重复,开启了全书的潜在氛围:一种神秘主义的历史轮回,以及艺术成为现实表象的迷醉意义。

这是一部用艺术表述无意识人生的佳作。《金翅雀》画面中光影的魅惑,鸟儿渴望自由,却无力飞跃正是西奥的生存寓言。作家抑或向我们暗示:当西奥被画作捕获,被艺术致幻,下一步就可能走入逃避的深渊。以画作(艺术)建立“我”与现实、已故母亲的一切关联,将其视为爱与美好的唯一寄托,如同走进一个不断被催眠且封闭的“中间地带”。西奥对皮帕的爱恋,很大程度上源于皮帕是他的创伤的见证者,记忆的在场者。她与母亲、画作三位一体,成为了犹如吗啡糖的抚慰。

西奥在父亲离家另找女友,在祖父家拒绝接收的不幸中倍觉消沉。然而,他却被好友安迪一家收留,通过戒指寻到韦尔蒂的合伙人霍比。父亲出现,将西奥带回堕落之城拉斯维加斯。如果说母亲之死是西奥人生的分水岭,那么结识鲍里斯则是其人生拐点。鲍里斯的乖张、老辣和侠义吸引了西奥,相似的家庭,共通的寂寞,让两人结为“死党”。塔特的精微雕琢、奇巧比喻和散文笔法使青春期的叛逆、嗑药的冒险、偷窃的乐趣、做爱的骚动跃然纸上。使你沉醉的不仅是故事,更是小说的语言风致。

恋母情结与“父性”缺席成为小说的另一对峙。父亲被黑帮讨债,酒驾身亡,西奥却冷漠视之。因为,他早已在内心“弑父”。古董商霍比正是西奥心中的理想父亲。作家以昆德拉式的“重逢”(与霍比、鲍里斯),奥德赛式的“回归”,让西奥得到救赎。塔特在塑造人生的“折返”,艺术的“回环”。西奥只有逃离艺术魅影才能释然,只有自己做出选择,才能反抗人生的被决定。

唐娜·塔特以“慢写作”著称,气沉而后动。耗时11年写就的《金翅雀》,试图抵达艺术超越真实,完成人生自赎的至境。这亦是小说的主题:艺术何以成为“中间地带”,表征令人困厄的无命运人生;如何象征性介入现实,缓释不得圆满的苦痛轮回。

责任编辑:陈丽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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