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植物学家》:读一本植物之书至微醉

  • 发布日期:2017-02-28 作者:郑海磊新闻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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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的植物学家 : 创造了世界名酒的植物》 [美] 艾米·斯图尔特 刘夙 商务印书馆

拿起《醉酒的植物学家》,就像拿起一本厚厚的博物志,全书一共收录了160种植物,描绘了它们从打浆桶、蒸馏器、酒瓶直到玻璃杯的旅程。这是一个相当宏大的主题,自然界中能用来酿酒的植物何止千万,作者艾米·斯图尔特站在植物学的角度,抽丝剥茧地分析一款款酒的历史渊源、植物分类、酿造经过和调制方法,见缝插针地把相关的真菌学、昆虫学的知识点穿插其中。把枯燥的知识写出相当的趣味性,是一件特别考验笔力的事情。

作为一名资深的园艺师,艾米对全书植物讲解过程的设计颇具匠心,一整本书就像是一个植物园,全书中介绍植物的三个部分就像三个植物的主题区,艾米则扮演了一个娓娓道来的导游角色,领着读者一种种地看过去,介绍一种植物,咂一口小酒,读到最后已是微呈醉意。

漫步植物园

酒神眼中遍地植物无闲草

漫步在第一个主题区,艾米首先介绍了酒的发酵和蒸馏中使用到的原料植物,这一部分提到的植物大约有30来种,是全书着力最重的地方。这不仅是因为酒的原料植物是所有材料的重中之重,也是因为龙舌兰、苹果、西洋梨、玉米、欧洲葡萄、马铃薯等植物本身便涉及极为广泛的栽培和利用历史,具有极高的人文地理价值。尤其是其中提到用高粱制作白酒的部分,涉及了中国的传统酒类,读来尤为让人兴趣盎然。

酒的发酵和蒸馏被称作两种神奇的“点金术”,作者走访了不少制作独特酒品的传统地区,采访了多位蒸馏师、蒸馏坊主和植物学家,力求描述出提到的每一种酒品的制作过程和发酵要点。书里不仅理清了各种酿酒植物的来源,还辨明了流传甚广的谬误,比如伏特加的原料和起源,即使是对于不甚了解酒品类的读者,也不失为一本极好的基础科普作品。

进入第二个主题区,艾米引领读者了解品酒后期用到的调味植物,这一部分提到的植物大约有100来种,品类繁多。烈酒离开了蒸馏器之后,人们把它和芳草、香料、水果、坚果、树皮、根茎及花卉混在一起。艾米介绍了其中的一些常用的种类,都是调制鸡尾酒的时候经常会遇见的。艾米带路的脚步渐渐加快,她流转在植物的花丛之间,随手一指便引出一段渊源,一段典故。有的植物以芳香入酒,有的植物以苦涩入酒,有的植物以镇痛入酒,有的植物以利口入酒。在她的眼中,这个植物世界遍地无闲草。

在第三个主题区,艾米关注的是调制鸡尾酒的最后阶段用到的辅助植物,用列表的形式,粗略地列出了15种芳草,12种花卉,12种果树,6种浆果和藤类,11种水果和蔬菜的名字和栽培品种信息,这56种植物和前面提到的140来种植物有大部分是重合的,其中重点提到了留兰香、薰衣草、石榴、草莓、辣椒等几种。

写得简略并非代表这些植物不重要,而是涉及的种类实在太多,出于篇幅考虑而只能简单提一提。事实上,全书的结束,恰恰只是开始:植物学和酒之间的对话的开始。作者打开的只是一道门,只要有兴趣继续深究下去,你能通过网络找到更多有关植物和烈酒资源、参考文献和推荐阅读书目、植物学鸡尾酒会、从农场到蒸馏坊的观光路线、配方,以及园艺技术和调酒技术的信息。艾米带着读者走完这一座酒神的花园,念完这一篇宏大的祝酒词,轻举酒杯,说上一句:“大家干杯”。

植物学是一门科学,它的严谨性即是科学的严谨性,它有一个完整的理论框架,和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真理。对植物学爱好者而言,书中最值得一看的其实是各种植物清本正源的过程,相比较虚无缥缈难以验证的种种传说,站在植物学角度的考据更能拨开层层迷雾,抵达真相,比如特基拉龙舌兰的真正发明者的发现过程,就是借由国际植物名称索引(IPNI)查到的,有理有据,让人信服。植物学让人着迷的一点也在于此。

对一个普通读者而言,书中提到的各种故事也是颇值得一睹其究竟的,世界上被命名的植物已经在十万种以上,而每一种有名字的植物都不是凭空而来,它们都是经过历史上一代代植物学家、植物猎人的发现和命名,经由无数的学者分类和整理,最后才留存下来的。人类的生存离不开植物,透过植物的名字,总能看到它们背后和历史千丝万缕的联系。

■ 延伸阅读

植物与人的传奇

无法不为酒的丰富多样感到迷醉

翻开层层故纸堆,我们能够望见一个个学者先贤踽踽前行的身影:在墨西哥采集植物并发现特基拉龙舌兰的采集命名者弗雷德里克·阿尔贝尔·贡斯当丹·韦伯,拿着一本野外手册在墨西哥荒漠中漫游,试图把那儿生长的野生龙舌兰逐一定种的霍华德·斯科特·詹特里,被斯大林打入死牢的俄国遗传学家尼古拉·瓦维洛夫,进行一生多灾多难的植物考察活动最后客死他乡的法国植物学家若瑟夫·董贝······通过艾米一种接一种酿酒植物背后故事的梳理,我们可以管窥到植物学发展史上隐藏的种种传奇,不管是植物本身的传奇,还是人的传奇。

从酒类的发展史可以看到,人类对酿酒植物的利用改造史,也是工具和技术的发展史。最早的果酒含有同源化合物(congeners),喝得太多容易上头。最原始的酒类度数不会超过15度,因为超过这个度数酵母就会死绝。最古老的玉米甜酒要用嘴巴把生的、嚼成粉的玉米粒嚼烂吐出来,口水要作为一种消化酶而把淀粉转化成糖类而便于发酵。某些原料具有毒素,比如茅香、菖蒲、古柯、散生时钟花,甚至无法通过简单的蒸馏被过滤。

种种存在的问题都一点点被后来发展的发酵和蒸馏技术所解决,但有一些事物的本质并没有改变,许许多多的本地酒品只有在当地才能品尝到最新鲜的滋味,因为原料难以保存,只能现做现喝,比如普逵酒、乌兰齐竹酒。有一些酒的制作依赖当地的水土条件,比如波本酒。有一些风味独特的传统酒品制作工艺还是被保留了下来,这种种情况便形成了当今世界上酒文化的丰富多样。就像艾米所说的,任何一个人,只要对植物学感兴趣,哪怕只是三分钟热度,也无法不为酒类的丰富多样性而感到迷醉。

艾米·斯图尔特至今共写了六本关于危险与乐趣并存的自然界的书,她擅长使用理性与感性并存的写法,深入探讨自然与科技、情感与商业的交汇与相融。比如《鲜花帝国》一书,展示了庞大的花卉产业的来龙去脉,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对花卉的看法,同时也给读者带来了思索。《醉酒的植物学家》则延续了前作的思路,结合生物学、人类学、历史学和语言学,多方面地解构了一个城市文化的符号——酒。

通读全书,其实让人感受最深的是西方鸡尾酒文化的优雅,不仅有人进行传承和研究,也有为数不少的人进行关注和发扬。中国的民间其实也存在相当数量繁多的酿造酒,种类可能多达上千种,《齐民要术》记载的制曲方法一直沿用至今,土法制酒技艺却从来都少有优秀的写作者进行整理,从层次上来看一直难以提升,这也正是我们文化当中欠缺的精神。这样的科普著作在国外或许不算新鲜,但在国内的科普市场上可以算作一股清流——这种把科学和城市生活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科学传播读物,其实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所需要的科普,或许也可以作为中国科普作者的一个写作参照范本。

责任编辑:陈丽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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