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霍芬中国旅行日记》;[德]费迪南德.冯.李希霍芬 著、[德]E.蒂森 选编、李岩 王彦会译;商务印书馆出版
李希霍芬是德国著名的地质地理学家,曾任波恩大学、莱比锡大学和柏林大学教授。他一生共出版近二百部著作,是世界近代地质地理学界先驱和权威人物。1868-1872年,他不远万里七次来中国进行地质考察,足迹遍及当时十八个行省中的十三个,对中国的山脉、气候、人口、经济、交通、矿产等进行深入探查。回德国后,完成了五卷本的传世名著《中国---亲身旅行和据此所作的研究成果》。他提出了黄土成因说,他还是第一个指出罗布泊方位的地理学家,而且首创“丝绸之路”这一名称。至今,德语中的中国祁连山脉仍被命名为“李希霍芬山脉”。
李希霍芬在中国进行地质地理考察活动中,写了大量日记、书信。他辞世后,以E.蒂森为代表的弟子,对其遗稿进行整理编辑成 《李希霍芬中国旅行日记》,终于在1907年得以出版。
李希霍芬来中国,并非单纯为学术,他还有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为德国殖民侵略搜集情报。考察舟山群岛后,他毫不讳言地写道:“如果普鲁士政权想在德国占领一座自由港的话,舟山是不错的选择。”他在中国考察与旅行途中,记下了不少地质地理方面的专业内容,但蒂森编辑此书时,为方便普通读者阅读,进行了省略。
《李希霍芬中国旅行日记》中,详细记录了他在中国的考察与旅行见闻、经历、感受,以及对中国城市、农村、交通、风土人情的评价。在零距离观察中国时,李希霍芬作为欧洲人,时刻将中国与西方国家进行方方面面的比较,他不自觉地表现出“西方中心主义”。
来到中国之前,李希霍芬对于古老的中国充满各种想象,对于那本在欧洲广为传阅的《马可·波罗游记》,他是熟读过的。然而他真正踏上中国这片土地,才充分感受到这里的落后,这里的时间似乎也是停滞的。中国古代历史上曾名振天下的长安、洛阳、开封、杭州、北京等城市,进入近代社会后,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没落。对于中国城市,李希霍芬在日记中进行了如实记录。
1868年8月,他经美国、日本之后,于9月4日抵达上海。在《李希霍芬中国旅行日记》的“上海-天津-北京”的日记中,他写到:“上海的街道距离我上次来这里已经有了明显的改观,街道上铺了碎石子,还建了排水沟,比以前干净了许多。外滩也拓宽了,并且建了石墙,很多新房子耸立起来了……”很显然,这不是李希霍芬第一次抵达上海,至于首次何时来沪,书中并未交代。众所周知,迫于外来的压力,上海是近代中国最先开放的城市之一。1860年代的上海,俨然已具备国际都市的雏形。在外滩边,各种西式建筑林立。然而当时的上海经济活力并未完全激发出来,很多西式洋房,并无多少人租赁或者购买。不少欧洲的投机商对此深感不安。
至于清朝时期的北京城,我们在影视剧当中看到是何等的雄伟、瑰丽。然而,这仅仅属于皇帝的紫禁城及其王公贵族们的园林院落。在李希霍芬的眼中,当时的北京路上坑坑洼洼充满积水,居民的房屋又矮又破。他直截了当用“破败、贫困”描述当时的北京城。然而从残留的桥梁、城墙、庙宇中,他也能充分感受到这座王城昔日的辉煌。在北京,作为外国人的李希霍芬,有特权能在城墙上走来走去,而普通的中国百姓则不被许可。这种现象令他不解,进而他以西方人的价值观念揣测:中国人没有强烈的爱国主义情绪。其实,这种看法有失偏颇,如果以此就认为中国人不爱国,显然是小题大作。他还写道:“我们曾经参观过的那些伟大建筑,现在都破败不堪,看起来如同废墟一般,布满灰尘,被一个颓废的民族守望着。”对于这样的表述,想必每一个中国人读后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说李希霍芬对于北京抱有失望之情,那么对于南京,他则显示出一种傲慢和不屑。在“南京及其周边”的日记中,他毫不客气地写道:“半裸的乞丐,多大年龄的都有,看起来身上还有可怕的疾病,让人产生恶心……1868年的南京,经历了太平天国战乱后不久,几近成为废墟。在南京古城,处于外交上的礼仪,李希霍芬拜会了湖广总督李鸿章。当时的李鸿章处于人生仕途的上升期,在李希霍芬看来,李鸿章非常自信、活力无限,且做事麻利。然而他也是一个迷信之人,讲究风水。在当时中国的传统社会中,现代科学的理念尚未形成,上至李鸿章这样的高官,下至普通百姓,都受到怪力乱神迷信思想不同程度的影响。
晚清中国城市之中,李希霍芬对于武汉有别样的印象。武汉由汉口、武昌、汉阳三座大小不一的城镇组成,长江和汉水在此交汇,天然的地理交通优势,使得武汉在晚清时期就已是经济开放、商业繁荣、人口密集。位于长江之畔的汉口,和上海一样修建了无数西式建筑,码头上的商船川流不息。然而汉口地势偏低,每逢夏季,这里水多为患,汉口经常沦为“水城”。当初,西方国家在长江边修建房屋,设置领事馆和各种办事机构,当地人曾告诫他们应该考虑夏季的水患,建议他们在汉阳起屋建房,然而西方人自以为是,不予理会。后来果然要面对势不可挡的洪水。
李希霍芬在“长江下游的旅行”日记中写道:“江水漫过河滩,淹没了街道和花园并冲进来房子。外国人只好踩着一些木板活动,家具被放得越来越高,几乎放到了一层的天花板上。后来我发现几乎每所房子里都放着一艘小船,在发水的时候可以坐船串门。”他的这番描写,一来是描绘了汉口水灾的真实场景,二来对西方人的固执进行了调侃。
李希霍芬在中国考察游历的四年时间里,不仅记录各地的地形地貌之特征,更主要的是圈点那些具有矿产资源开采潜力的区域。在李希霍芬看来,尽管晚清中国是一个沉睡多年刚刚梦醒的国家,社会沉闷颓废,文化素质低下,对于地质地理学以及现代科学处于蒙昧状态,但是在这个疆域广大的国家里,物产富饶,具有无可限量的发展潜力。人们常说科学无国界,但是科学家却有为之效劳的国家,李希霍芬的中国之行,谁说没有西方殖民色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