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汪曾祺
汪曾祺与家人合影。人民文学出版社供图
说起汪曾祺,文坛常借用作家贾平凹的形象说法:“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那么在家人眼中,汪曾祺是什么样子的呢?在人民文学出版社近日举办的“春三月,我们怀念汪曾祺”公益讲座上,汪曾祺之子汪朗向在场的200多位“汪迷”,分享了汪老生前的逸闻趣事。
以《晚饭花集》证明作家身份
汪朗的开场白颇具特色。他手举一本绿色封皮的“老书”说:“我想先讲一下我们家老头儿和人文社的缘分。”
原来,那本绿皮书是198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汪曾祺小说集《晚饭花集》。该书起印4.7万册,可见人文社对这本小说集的重视。不仅如此,《晚饭花集》还发挥了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它曾和《汪曾祺短篇小说选》(北京出版社,1982年版)一起证明了汪老的作家身份。
汪朗回忆,1987年汪老出访美国,“虽然岁数大(时年67岁),但那时候在国外还属于一个不知名的老作家。于是,老头儿拿了《晚饭花集》和《汪曾祺短篇小说选》来为自己作身份证明。也许担心书不够用,他在美国给我们写信,让家里赶快给他再寄一部分书去,他好在那里‘四处张扬’,结果那些作家都不会中文,但好歹这两本书是个实物。应该说,《晚饭花集》在我们家老头儿的文学创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习惯打好腹稿再动笔
作为一代文狐,汪老在家是怎么创作的呢?这是“汪迷”们关心的又一问题。对此,写有不少作品的汪朗,向现场读者做了生动的描述。
“我们家老头儿创作有个特点,就是开始不动笔,在那瞎想,谁都不理。这时,家里人就会说老头儿又在‘直眉瞪眼’了。那时候家里有一个破沙发,每天早上吃完饭后,老头儿就坐在破沙发上,沏上一杯浓茶,两只手端着,闭目发呆。有时候可能半个小时,有时候可能40分钟,如果他觉得想好了,就去铺纸拿笔写字。”汪朗说。
汪曾祺打好腹稿再动笔的习惯,在汪朗看来,正是父亲作品读起来流畅的原因。以剧本创作为例,汪朗说:“他写剧本的时候,是一个场次的对白、唱词都能够背下来后,才动笔写。比如写《沙家浜》,那时候没有电脑,都是写出纸稿后送到打字室,先打字,再油印。有一次,打字员把他的一个稿子丢了,他安慰人家说:‘没事没事,你慢慢找,实在找不着,我给你闭着眼睛重写一遍。’当然,最后是找着了。”
除了习惯打腹稿,汪朗认为父亲的创作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用语特别讲究。比如《汪曾祺全集》里有一篇叫《说短》的文字中提到,为什么小说要写短,因为大家时间紧张,都是一手拿着汉堡包或者芝麻烧饼,吃一口看两眼小说,你就不能给他写那么多的废话。
对于备受“汪迷”关注的《汪曾祺全集》,汪朗坦诚:“好多作品我们过去都没看过,或印象不深。《汪曾祺全集》的问世有个好处——它能够让读者更加全面地了解我们家老头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头儿不教儿子写作
常言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汪朗的创作本事该是得到汪曾祺的真传,汪朗对此给予否定。汪朗说:“他的创作本事我们是学不了的,而且他也没教过我们。”
有件事,汪朗记得特别清楚。“我妈一般都是对儿子要求比较高,而且老想有所成就,她就跟老头儿说你教教他,你都这么大名气了。就这老头儿从来不说一句话。说急了,就把脖子一拧说:‘我写作的时候谁教过!’我们明白了,你不能跟当爹的较这个劲儿。所以在写作上,他真的没有教过我们,我们也没有从他那学过什么,起码没有什么秘籍。”
不过,汪朗承认,日常接触中受父亲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汪朗记得父亲曾经引用过其老师沈从文的话,大意是再蠢再笨的人,如果能够真正专注于一件事二三十年,总能够有所成就。“我们就按照这个路子去做,写不出就慢慢来,折腾来折腾去,好像还写了那么几篇东西(作品),也仅此而已。”
还有,汪朗承认从父亲那儿也学到了不少精神层面的品质,比如认真做事,比如平等待人。“认真做事,就是学习他在创作上不马虎、不苟且的劲头。不一定是写东西,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也要有这种认真劲儿;平等待人,就是不管地位高还地位低,不因为你的地位低就看不起你,而是始终用平视的视角去观察、去创作,这可能是他的作品得到更多读者喜欢的一个原因吧。”
另外一个问题,汪老是否像其他作家一样,要求子女读经典或者大部头?汪朗说还真不是,“我们在家里的时候,一般翻的也都是杂书,老头跟我们谈的也都是些犄角旮旯的事。”“老头儿生前不大看或者不在我们眼前看大部头的书。他喜欢翻各种各样的杂书,像吃喝的、谈画的、陶瓷的……由于他对这些方面非常感兴趣,所以作品里面的人物对于各种事务的见解都挺在行,那实际都是他的见解。像他的小说中开的菜谱,一般人是想不出来的,但是他写得有模有样。”汪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