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身处巨变年代,作家应有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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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陆天明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把对这个世界说的话赶紧说出来,身处这个巨变年代,作家应有使命感。”近日,著名作家陆天明推出第十部长篇小说《幸存者》,接受新华网记者采访时,他这样说道。

上世纪90年代,陆天明曾以《苍天在上》《大雪无痕》《省委书记》《高纬度战栗》等一系列反腐现实题材力作广为人知。《幸存者》依旧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小说近36万字,经五年酝酿,历时两年零九个月创作完成。讲述了谢平、向少文、李爽等一批共和国同龄人的奋斗史,描绘了他们曾经的风雨激荡,探寻这一代人精神的深度和广度。

虽已届古稀之年,陆天明仍为自己制定了一份宏阔的写作计划,准备以“中国三部曲•骄阳”描绘建国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近四十年的历程。《幸存者》是开篇之作。恰如他引用的俄罗斯诗人尼古拉・雷连科夫的话:“而我两鬓已然斑白,我的思潮无穷无尽……”

74岁的陆天明在记者面前,真诚、爽朗、健谈,说到动情处抑制不住激动。回望那段青春时光,这部作品是他历经浮沉后对世事的重新审视,也是一个过来之人与年轻一代的青春对话。

以下为采访对话实录:

重新进入生命的历程 无数次在写作中落泪

新华网:这次推出的新作是“中国三部曲·骄阳”的首部《幸存者》,有趣的是,您早年的作品《泥日》、《桑拿高地的太阳》里都出现了“阳光”这个意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陆天明:其实从潜意识来说,我当时要写“太阳三部曲”。最早的《泥日》写的是中国进入近代以后的100年间,三代中国军人带有魔幻色彩的家庭命运。《桑拿高地的太阳》写的是一代知青在特殊年代,怀着革命的理想与追求,但进入社会以后被现实生活的各种复杂异化。这次的作品是接着《桑拿高地的太阳》那种异化再写,写那一代年轻人在新时代的再生。回过头来看,这三部曲概括了一个半世纪以来,几代人怎样追求中国的复兴,中国人民逐渐走向新的时代,也是一种巧合。

新华网:怎么理解《幸存者》这个书名?

陆天明:这不是狭义上的“幸存者”,我们国家和民族的今天是多少代人的付出才创造出来的,面对这些先烈,今天活着的人都是“幸存者”。我们都是本着一个宗旨,就是“把中国变得更好”,虽然经历过坎坷、磨难和曲折,但终究凤凰涅磐,尤其是改革开放40年的历史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写《幸存者》就是想向这样活着的,为中国的未来付出的人致敬,向拥有这样一种理想的青春致敬。

新华网:《幸存者》的主人公“谢平”这个名字在《桑拿高地的太阳》里也用过,为什么用了同一个名字?

陆天明:其实“谢平”集中了一代人的形象,写小说前我一直在犹豫,我发现一直摆脱不了这个形象。叫别的都不对,总觉得不舒服,不是我想象的,后来决定就是要把我这代人中的青年典型叫做“谢平”,让他在不同的小说里,在不同历史时期出现。

新华网:您早年也有过知青经历,读完小说后感觉“谢平”身上有很多您的影子。

陆天明:有人说写作就是作家多年生活的积累,每一次写都是从积累里一勺老汤,再加点水晃一晃。其实我的十部小说里面,只有这一部是我的老汤。“谢平”这个人物确实有很多我自己的经历和生活感受,作品里70%、80%情节和细节都是真实的,发生在我自己、我的同学、我的战友、我的老师们身上。“谢平的家”就是我原来在上海的住房,是上海最贫困的地方。我父亲早逝,剩母子5个人住在一个13平米的房子里,上面就是油毛毡。我是老大,兄妹4个人,和谢平一样。所以我无数次在写作过程中落泪,因为重新进入到那种环境中去,把生命的历程重新拉回来,这很难得,也是最后一次经历了。

时代赋予每代人不同的特点 重视个人的生活与心灵是时代进步

新华网:您笔下的主人公们在青年时代读过很多书,不乏比较深奥的文学、哲学、社科经典作品。一群刚16、17岁的孩子在公园里开读书会,讨论着深遂宏大的时代话题,这与当下的年轻人很不同。您在那个时代的精神汲养主要来自哪里?

陆天明:这个完全是真实的,就是我自己经历的细节。我觉得我们是早熟的,当时没有流行歌曲,不是整天一张嘴就是爱情。我的高中没有读完,也没有读大学,我读的“社会大学”是在图书馆完成的。除了搞社会工作、街道工作,就去图书馆,每天下午去直到闭馆才出来,每天8小时,坚持了一年多。

新华网:哪些作品对您的影响特别深?

陆天明:当时俄罗斯文学翻译的比较多、比较全,那一年多的时间我几乎读遍了上海市图书馆所有找得到的俄罗斯作家、诗人的作品。这对我影响非常深,积淀了我的文化基础和思想基础。为什么这部作品花了5年酝酿呢,期间除了不断对当代资料进行收集、分析人物形象、回顾过去的生活,重要的一部分工作是重读当年的很多书。从西方哲学家汪洋大海般的著作里提炼出一句话来很费功夫,而且还得用的很合适,能正好说明一个问题,提供一种思想资源,使整个情节的走向,适合小说。

新华网:现在的年轻人理想主义色彩好像并不是那么浓郁了,有评论称现在是“小时代”,追求的是小理想、小确幸,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陆天明:时代赋予了每代人不同的特点。我们现在重视个人的生活,重视个人的心灵,这是社会更人性化、更温暖的一大进步。早年对80后有过争论和忧虑,但我的想法是每一代年轻人进入社会,把国家、民族的担子放在他们肩上以后,他们会成熟、会成为栋梁的一代。你看80后现在已经是各个领域和岗位上的顶梁柱,未来90后、00后也会是这样。

陆川发微博为作品打call很意外 这本书不是写给大众娱乐的

新华网:陆川导演在微博上很郑重的推荐了这部作品,谈到您这次“纯文学创作”的过程非常辛苦。为了写作,您还推掉很多收益丰厚的编剧工作,背后的动力是什么?

陆天明:他没告诉我他要发这个微博,突然就发了,因为他知道我这次是拼了老命在写。他看进去了,而且感觉到这本书不是写给大众娱乐的。以前他常对我的一些作品“不屑一顾”(笑),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次我很意外。

小说现在影响小,收入少,写一部小说一般作家养不活自己。但这次并没有考虑什么市场因素,不考虑谁喜欢它,最朴素的想法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把对这个世界说的话赶紧说出来。

至于“纯文学写作”,我想这和纯理论研究、基础科学研究的道理一样。陆川微博里说到纯文学,严格说来没有纯文学和不纯文学的区别。纯?怎么纯?有脱离社会、脱离大众的文学吗?没有。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算是纯文学了吧,但它恰恰和拉美民族的民情、历史、政治结合得非常紧密,只是用很文学、艺术的形式来表达。确实有不同的文学形态,有的是为大众现实生活服务的,为了娱乐、消遣、休闲。还有的是用文学的形式来探索人生,探讨社会应该怎么进步,探索人怎样把自己做得更完善。

新华网:作品对两代人、父与子的矛盾有很多着墨,如何看待自己的父辈,是每一代人都会遇到的一个“命题”。比如陆川导演看了作品是否能理解您和那一代人?

陆天明:他有一篇文章,说30岁之后才理解了父爱,写得很好,非常真挚。我和他是不同的,在艺术上某些方面有差距,我认可这个差距。但有一点我们一直一样,就是都很关注社会命运,都希望对中国有所思考。当我回顾青春年华的时候,希望有一些有用的思想资源提供给今天的青年读者,而不仅是看一个故事,看一个命运,看几段爱情而已。

作品里“谢平父亲”这个人物,处在极端自卑、极端无奈、极端压抑、生存极其艰难的状态下,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的出人头地上,如果儿子不行他没有好的方法去教育,就只有暴力。他代表了很多以往“父亲”的形象,但是这种深层的爱别人不能理解。当然,我不是这样的父亲,我们父子关系一直都很好。

我认为写父子关系、夫妻关系、母子关系恰恰能体现时代的进步。第一部写谢平和他父亲的矛盾,第二部、第三部会写谢平和他儿子的纷争、矛盾,在矛盾中产生了一代又一代的新人,一代又一代的挑大梁者,这是社会进步的必然。

新华网:您曾说当下的中国是不能不写的,接下来两部写作的重点是什么?

陆天明:我想重点还在于人的变化。这一群人在一个巨变的年代里,他们的命运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有把握住这一点才是文学的。身处这个巨变年代的作家,应该有这个使命感,让后代觉得你们没有辜负这个时代。

责任编辑:陈丽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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