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席上的帕斯捷尔纳克：不是英雄，而是悲剧承受者

2016年12月4日，人民文学出版社重磅引进的俄罗斯“大书奖”金奖作品《帕斯捷尔纳克传》的新书发布会在三联书店韬奋图书中心（美术馆店）举行，著名翻译家、《日瓦戈医生》译者蓝英年，著名诗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王家新，《帕斯捷尔纳克传》译者王嘎在现场分享了对帕斯捷尔纳克及《帕斯捷尔纳克传》的解读，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肖丽媛介绍了《帕斯捷尔纳克传》一书的详细情况。

不是英雄，而是悲剧的承受者

诗人王家新曾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时写过诗作《帕斯捷尔纳克》，他说除了那一首，自己还有几首诗是为帕斯捷尔纳克而写。“1989年冬天任何书都读不下去，就是读《古拉格群岛》，一个逃犯的故事，逃了几千公里，最终要自由了，最后一刻被人抓回去，扣人心弦。还有《日瓦戈医生》，北京冬天的深夜里听着房子外面呼啸的声音，读到凌晨三四点，泪流满面，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王家新说帕斯捷尔纳克在那个时候对自己而言来说不仅是一个天赋的诗人，而且是一个良知的拷问者，他的很多东西深深地刺伤了自己，撕开了我们身体中的一些创伤。

这部《帕斯捷尔纳克传》经历了长达6年时间的翻译，译者王嘎介绍翻译过程中存在两大难点：一个是整个作品中有超过3000行以上的引诗，而且帕斯捷尔纳克本人的书信也非常难译，大量天才思想火花的闪现非常难于把握；另一个就是传记作者本身也是俄罗斯当代一个非常有活力的诗人，所以作品打破了通常的叙事模式，大量的数据和跳跃性的思想，翻译过程中跟贝科夫的斗争丝毫不亚于解读帕斯捷尔纳克。不同于俄文原著，王嘎在中译本中增加了1300个以上的注释，所有引用到的帕斯捷尔纳克诗句，全部都注释了出处和写作年代。

作为《日瓦戈医生》的译者，著名翻译家蓝英年认为帕斯捷尔纳克的身上有一种悲剧性，而且这种悲剧性是所有俄国正直的知识分子共同拥有的，正直的知识分子没法在那个苏联的那种环境下存在。   

王家新评价王嘎是唯一称职合格的《帕斯捷尔纳克传》译者。帕斯捷尔纳克处在20世纪俄罗斯风暴的矛盾中心地带，整个俄罗斯文学、历史、政治都在他身上交汇，还有复杂的人际关系，要翻译这样一个传记不具备深厚广博的知识是不行的，而王嘎一直非常了解俄罗斯艺术、文学、政治、思想种种。此外，王嘎有一种献身精神，如圣徒一般，这样的精神在这个时代很难见，现在的译者很多就像软件翻译一样。

同时，王家新也认为原著作者贝科夫和帕斯捷尔纳克是有默契的，很多叙述、评价都非常精准、有洞察力。

王嘎坦言帕斯捷尔纳克关于写作就是造书的比喻和关于翻译一边是奇迹，一边是热气腾腾的良心都能论述是自己进入帕斯捷尔纳克艺术世界的两把钥匙，也是自己翻译的内在驱动力。

作为俄语文学翻译的前辈，蓝英年觉得现在是俄语翻译最不景气的时候，需要真正严肃的献身于翻译的人。《帕斯捷尔纳克传》可以说是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

谈到前苏联时期的俄语文学，王家新强调前苏联文学因为特殊的历史，在现代诗歌的版图上构成了一个审判席，每一个前苏联的作家诗人都不得不走到这样的审判席上或者自我拷问。在那样一个残暴、黑暗、严酷的年代，对每一个知识分子都是巨大的考验。阿赫玛托娃自甘是旧世界的人物，流亡国外，曼德尔斯塔姆选择流放，最后死于去集中营的路上，但帕斯捷尔纳克留下了，而且还在体制之内。在巨大、持久、残酷、神秘的游戏之中，帕斯捷尔纳克怎样周旋、怎样面对自己的良知，怎样为自己取得创作空间，这应该是传记的重点所在，也是中国诗人、中国读者关注的点。帕斯捷尔纳克周旋于其中，却仍然保持了诗人的尊严、保持了最起码的良知，拒绝了集权的诱惑，不像中国的很多人。帕斯捷尔纳克不是英雄，不是反抗者，但他保持了最低限度的良知，他是悲剧的承受者。

帕斯捷尔纳克：“刹那间幸福的刺痛”

鲍里斯·列昂尼德维奇·帕斯捷尔纳克（1890—1960）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俄罗斯诗人之一，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帕斯捷尔纳克个人命运与时代翻覆相互交错，阅尽人世间的悲苦与欢欣。他站在传统与现代的交界点上，以艺术家的心灵感知这一切，并以诗和散文的形式加以呈现，从而在现实生活中超越现实，在非自由中见证自由。他历经十年创作的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更是将艺术性、思想性和敏锐的社会意识熔于一炉，反映出俄罗斯知识分子在历史大变革中的悲剧性遭遇及复杂的心路历程。

1958年，“因为在现代抒情诗方面的杰出成就，以及对俄罗斯古典散文传统的发扬”（诺贝尔委员会授奖词），帕斯捷尔纳克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但因为当时苏联政治条件所限，被迫放弃这一奖项。作为俄罗斯民族精神的象征之一，帕斯捷尔纳克被英国思想家以赛亚·柏林誉为俄罗斯“白银时代”最后一位，也是其中最伟大的代表，具有无可动摇的正直品性和道德勇气。帕斯捷尔纳克的一生见证了20世纪重大的变局，他本人也亲历了普通人难以承受的重压，但他却在艺术中向往着节日与光明，“他善于发现他们，更重要的是，他善于将它们带给身边的人”。帕斯捷尔纳克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快乐”，他的名字，就是“刹那间幸福的刺痛”。

与复杂艰辛的人生历程相对应，帕斯捷尔纳克的诗学风格也经历了由混沌到明澈、由繁复到简白、由嘈杂到和谐的过程。他用数十年时间终于完成了漫长的艺术成熟期，他的《日瓦戈医生》即是这种生命与艺术的传奇共同造就的独特结果。

诗人笔下的诗人

2005年，俄罗斯青年近卫军出版社推出了诗人德米特里·贝科夫撰写的《帕斯捷尔纳克传》。《帕斯捷尔纳克传》打破了传记体裁所惯有的线性时间的叙事模式，在堪称宏大的构架内，再现了诗人的诗学发展之路、在不同时期所经历的内心冲突，并通过同时代人各不相同的人生遭遇、与政治之间的关系，勾画出生动鲜活的人间群像。有评论人士指出，“创作分析与诗人作为个体的分析相得益彰，使德米特里·贝科夫的著作成为传记文学中极其罕见、极为出色的现象。”这部作品不仅一举摘得俄罗斯2006年度畅销书奖和“大书奖”金奖，而且一版再版，影响力经久不衰。

《帕斯捷尔纳克传》（上下），[俄]德米特里·贝科夫 著，王嘎 译，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