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合隼雄
译者: 李静
出版社: 东方出版中心
内容简介
成长的秘密,藏在记忆里!男孩子,一样可以哭、我怕死、从自卑起步、没人理你反倒是好事、比起出人头地,还是好好活着……
本书是日本心理学大师河合隼雄先生唯一一部全面追溯自己童年生活和青少年求学生涯的自传作品,也是一部从心理学角度剖析青少年成长历程的佳作。全书由一百多篇小短文组成,以河合先生标志性的讲故事手法和轻松聊天笔触写就,温情而励志。在深入浅出之中,引领读者逐步自省,发现通过回溯记忆来认识和把握自己的道路。
作者简介
河合隼雄(1928-2007)日本临床心理学创始人,日本第一位荣格派精神分析师,日本著名的教育家、社会评论家,曾出任日本文化厅厅长、日本京都大学教育学院院长,是日本家喻户晓的传奇性文化人物。
【正文连载】
比起出人头地,还是好好活着
兄弟们对我当上育英学园的教师,那真是从心底里为我高兴。那时候,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兄弟当中会出京大的教授。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家雅雄哥哥京大毕业后到哪去工作了呢?这个哥哥到兵库农大去了。到兵库农大当助教,回到了篠山。我自己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假如我们兄弟几个出生在京都或者是东京,进了大学,想做学问的话,可能每一个人都能当上教授什么的。可一是因为出生在篠山,二是因为特别喜欢与人相关的工作,看不惯大学特别是医学部的清规戒律。哥哥们就算是进了医学部,也都变成了大学医学部的叛乱者,几个人都是跟大学医学部争论,然后跳出来自己开业了。
二哥经常说“我就是个乡村医生啊”,认为这绝对符合自己人格特性。这样雅雄哥哥也回到篠山,当了篠山的农业大学的助手,父母在想:“将来慢慢能当上那里的教授也不错。” 大家为我当上高中老师而发自内心地高兴,也是出于这种想法。
比起社会上的头衔,一家人好像都更注重生活的实质,都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得很重。喜欢跟人打交道,每天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大家在这方面倒是绝对舍得花精力。
学问什么的,不是我们做的。就算是做学问,也不见得能做出什么出息。我用这样的想法,来决定自己将来的发展方向。
可是,这事情还是有它正负两个方面。大家愉快地工作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长大成人,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是事情的正面。反过来,不约而同地都回到了篠山,也可以说是消极的一面。也就是说,大家都认为,聚到父母的身边,好好地生活,是最幸福的事情。所以说,如果没有这样的想法的话,哥哥们可能都有着不同的人生道路。
我经常说,没准再过一段时间,我也会回到篠山的凤鸣高中,在那儿当老师,然后慢慢地做校长什么的。
雅雄哥哥身体一直不好,当了兵库农大的助教,回到篠山,这样,父母总算放下心来。哥哥可以从家里去上班,我也当上了教师,“啊,太好了,太好了”,家里就是一片这样的气氛。
自明治以来,都市以外的地方出来的人,都有一种出人头地的基本模式。我们家里没有一点这种气氛。比起出人头地,每天好好地生活着,而且还有点儿以篠山为中心的意思在里边。就是这样。
在家乡有着作为人的精神上的富足。因此,如果没什么的话,可能一家人就这么一条线一直过下去了。最初发生变化的是,河合雅雄被召唤到爱知县犬山的猴子研究中心(Monkey Center)去了。
那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很清楚。大家在一起不晓得讨论了多少遍。父母都不愿意让他去,因为身体不好。而且说是什么“猴子中心”,虽然后来发展成了灵长类研究所,可那时候谁知道这是海里的东西还是山上的玩意儿。上那儿去,还不如在这儿好好待着,将来总能当上兵库农大的教授的。
可是,今西锦司、宫地传三郎还有伊谷纯一郎,无论如何也想大家一起来把这件事做成,哥哥内心也想去。这样,他们跟我们兄弟、父母不晓得谈了多少次,说服大家。最终,哥哥还是去了。从这件事情起,家里开始有了变化。虽然那时候我还一直认为自己会做一辈子高中老师。
瑞士的“豪华”心理学圈
京大的上山安敏调查了19世纪末以来的情况,发现在苏黎世的附近存在各种各样不同的心理学流派(《神话和科学——欧洲知识社会: 世纪末至20世纪》,1984年,岩波书店出版)。还有各类的团体,特别是在苏黎世附近最多。不用说,那时候有弗洛伊德、存在分析的梅达特·鲍斯,还有日本不大知道的臧迪等。
梅达特·鲍斯主张的存在分析来自海德格尔的哲学。最早提出这种思想和名词的是路德维希·宾斯万格,作为与自然科学性的人类理解的对立面,宾斯万格提出了“现象学的人类学”,也就是说,不把患者作为一个客观的对象来看,而是重视和这个“人”的联系,把全体的状况用现象学的手法来把握。在论述这些观点的时候,其特点就是以海德格尔的基础存在论作为大前提。
这些流派,很相似的一点,就是大家都有自己的私立研究所。比较有趣的是,大学并不是一个具有实践性的地方,你一边在大学里学习,但真的想要实际做些什么,还是得到研究所去。
但这些研究所,是不是都得到了广泛的承认、获得了该有的市民权呢?现实情况又不是非常清晰。虽说后来在职业性上,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可在我去的那个时代,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因此,一搞不好,没准儿就演变成有些狂热信仰的宗教团体。当时也有些成天口称“荣格大师”、吹捧信奉的人。
但我比较高兴的是,迈耶并没有对荣格抱有这样的感觉,还是能够比较客观地看待事物。
说起来,好像还很随意地说过荣格的坏话呢,比如说荣格不怎么懂音乐啦什么的。不过,荣格到了别的信奉者嘴里,那简直就是神。讲师当中有一些人,只要一说“荣格先生说的”,那简直就基本上跟“上帝的启示”是一个意思。
虽然确实有些师从于这样讲师的人。不过荣格研究所有意思的是,人人都很有个性,这些分析家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避讳地争论、吵架,却依然能够共存,这很有意思。上课的时候,在学生面前照样说自己的分析家同事“坏话”的也大有人在。到精神病疗养院实习
现在想想,为什么苏黎世会集中那么多深层心理学的团体呢?可能因为瑞士是一个内向型的国家吧。在那种山上生活的瑞士人性格肯定也是比较偏内向的。刚才提到的不管是梅达特·鲍斯还是宾斯万格,都是瑞士人。
而且,因为风光明媚,所以到处都是很高级的精神病疗养院。风景特别特别漂亮的地方,如果盖了一座特别特别漂亮的建筑,那大多都是精神病疗养院。说白了,就是全世界的有钱人都跑到这儿来治疗了。在一个叫克鲁斯林根的地方,宾斯万格开了一家叫拜洛沃的有名的精神病疗养院(Bellevue Sanatorium),我们就到那里去实习。
去实习的人,两个人一组,分配一个患者。两个人一起,面对一个患者做面谈,然后各自发表自己的诊断结果。然后,先生会说“这个说对了”,或者批评:“你怎么会这么想的。”在精神病疗养院,会做这样的实习。
有一件事实在精彩。我的患者一直说他曾经主办过音乐节,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总觉得他是妄想症。可实际上,他真的做过。有些事情真的很难判断,各种各样的有名人都有可能到这里来住院。舞蹈家尼金斯基也到克鲁斯林根来过。有关尼金斯基和夫人的事情,后边我们再详细说吧。
荣格研究所,跟宾斯万格、梅达特·鲍斯等流派都有交流。或者说,大家互相之间都有些关联。比如说,在宾斯万格的医院里就有一位叫菲尔茨的人,现在已经去世了,他就是荣格派的。菲尔茨是克鲁斯林根的很重要的人物,我就是到他那里去实习的。
也就是说,人和人之间的来往很密切。即使到其他的精神病疗养院去实习,虽说不是荣格派,但跟荣格派还是有各种各样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