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有一天》 不是所有诗意都沉默无声

  • 发布日期:2015-12-09 作者:张婷婷新闻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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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有一天》  莎拉·L·汤姆森著/连环画出版社/2015年9月

《想象有一天》是这样一本图画书,它用视错觉艺术与诗意的结合打破了图画书的常规,这种组合的效果令人惊奇,以至于颠覆了传统图画书对于“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书中别有世界,时间重来一遍

《想象有一天》的扉页粗看平淡无奇,细看却充满玄妙。你甚至不知道云朵是怎么被揉成船只,帆船又是何时与桥洞替换,于是你怵然而立,开始追讨那些被错过的瞬间。你会发现书缝里那张船帆暧昧的层次,然后看见船体逐渐丢失细节,面目含糊,慢慢变成群山绵延。你反复确认图画中的所有元素,直到最后,就连你自己也十分确信,书中别有世界,时间确实可以重来一遍。

再来一次好不好?这简直是阅读图画书的最大乐趣。打开硬朗的书壳,不用担心它会在南方潮湿的冬天卷起一个角,你随意而坐,书页开合的角度由你而定,像金宇澄在《繁花》的扉页里郑重其事地写,“上帝不响,像一切全由你定”。就让我们从这里开始,想象有一天,这个上帝默不作声的世界里,存在着无穷无尽的不一致,它们时刻诱发你对“瞬间”的体验,你把手中的世界翻来又覆去,只是为了寻回错过的一瞬里,究竟哪儿出了问题。

让疑问来回应疑问,让好奇和好奇说话

对大部分图画书来说,是细节的刻画使故事具有反复读玩的乐趣,孩子们发现细节的过程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在这些书中,细节有助于故事的完整和丰满。可是,《想象有一天》的细节却拆散了这种完满,它充满悖论,引人惊奇。你攀爬的是树在水里的倒影,还是树本身?为什么倒影也能攀爬?难道是因为影子也有空间感吗?这本图画书中充满了类似的疑问,它们像童年里响起的第一声闹铃,诱惑孩子把它拆开来看一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哥德尔埃舍尔巴赫——集异壁之大成》的作者侯世达也鼓励我们这样对待悖论,“这里根本不存在矛盾”,他甚至说,“鼓励每一个读者,直截了当地面对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是矛盾的东西,尝一尝它的滋味,摆弄摆弄,拆开来看看,沉浸于其中,以使读者最终得以重新认识存在于形式化的和非形式化的、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事物之间的那些表面上看来不可逾越的鸿沟”。

可当我们面对《想象有一天》这样一本书,问题常常是,尽管我们已经能够知道,是无处不在的阴影、精确的透视和数学的奥秘让神奇发生,可当艺术的直观呈现在你眼前,你依旧忍不住惊奇。这似乎暗示着,在某个迷人的瞬间,解构与拆分将不再能折去艺术的生命,故而没有一种回答能完全满足孩子的好奇,疑问依旧穷追不舍。条分缕析的逻辑理性碰了一鼻子灰,我想,莎拉·汤姆森,本书的文字写作者,一定是预想到了这点,于是她说,那就让疑问来回应疑问,让好奇和好奇说话吧。这样,诗意就开始了。

这听起来像是魔法,毕竟在神秘的事物面前,我们总该选择沉默,至少是先沉默一会儿。可在这本图画书中,诗歌偷偷从书缝里溜进来,成为了这些图画的代言人。我无数次拿起这本书又放下,然后暗自庆幸,幸好是诗歌。因为有诗意的在场,所有人生的自圆其说才可以展开,于是你既“可以向下,跳进树枝间,也可以向上,游向太阳”,而气球之所以能够铺就蓝天,是因为里面装有心愿……在《想象有一天》中,是四、五个小字组成的诗意,抚慰与回应了视错觉艺术带来的惊奇,又为孩子留住所有美好的想象,希望,勇敢或者高尚。如果侯世达所说的那条鸿沟真的需要被翻越,但愿那是诗意,一种人类情感的瞬间体验,因为正如他自己所说,“让起源于人的直观根源,回归到人的直观根源”。

时间上的反复,空间上的错置,诗意的如影随形,使阅读《想象有一天》充满了一种美妙的幻觉。这是因为一切空间与时间上的平行运动都使人着迷,好像时空的两个维度是挂在毛线针上的线团,作家、画家舒舒服服躺在摇椅里,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运针,于是时空交错,美丽斑斓的花纹不断流淌。

阅读的世界里莎士比亚永远年轻

美国奇幻小说作家罗杰·泽拉兹尼就织过一件很好看的毛衣,哦,我是说他的小说《安珀九王子》。这个故事提供了一种新的神话体系,不失为另一种可能的《想象有一天》。在那个崭新的世界中,我们本以为线性的时间、历史,于真实之城中是平行的,并且能借由意志自行穿梭。也就是说,莎士比亚时代和梵高的世界相连,只是他们感知不到彼此。我们的世界只不过是那个唯一真实世界的投影,可能性有无穷多,因此影子也不计其数。我怀疑作者是在说“阅读”,毕竟,只有在阅读的世界里,莎士比亚才可能永远年轻,我们才能够自由地凭借意志,从一个影子跳到另一个。这样一来,故事就不需要依靠线性时间来发展。这也是《想象有一天》区别于一般图画书的好处,一般图画书索取时间性的叙事,而《想象有一天》通过对无数个惊奇的瞬间的反复确认,直接带给你“时间”的体验。

美国小说家约翰·克劳利的《他方世界》同样使人激动,森林深处的艾基伍德别墅精美恢弘,在那里,空间取代了时间,“古老世界观和新世界观之间的差别在于,旧观念里的世界是以时间为架构,但新观念里的世界则是以空间为架构。宇宙的主体就是时间。”也许走过一扇大门,跨过一个转角,春天就悄悄过去。你甚至不能知道它是在什么时候发生,如同你不知道浓云会在何时变成船帆。《他方世界》里还涉及了一系列关于“自指”的怪圈,像极了这本《想象有一天》的预言。约翰·克劳利说“《他方世界》知道自己是一本书”——这听起来多少有点滑头——书中的人物不断提到他们处于一个故事之中,这个故事就是《他方世界》本身。

还是侯世达,他说,“所谓‘怪圈现象’,就是当我们向上(或向下)穿过某种层次系统中的一些层次时,会意外地发现我们正好回到了我们开始的地方”。不管是在他方的世界里,还是这本想象的书中,“自指”怪圈的意义就是不停回归的意义,是反复确认无数个悖论瞬间的惊奇。这听起来像是诗意结束自己的浪漫方式。于是,在故事的最后,我们看到一扇扇书的大门打开,“打开一本书,一扇无声的门,通向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地方,欢迎回到家乡”,在许多儿童故事中,家乡既是开始,也是结束,《想象有一天》也是这样。你慢慢合上书,像电影落幕,影院的灯光突然亮起,音乐会的最后一个音符被敲出,你意识到该退回现实世界,于是“想象……今天”,人生最大的当下和瞬间,然后所有故事再一次开始。我很乐意一厢情愿地相信,我们有多少次被书中的瞬间击中,我们就重新生活了多少遍,即使故事外部的时间依然迅速流逝,即使故事一定会以“家乡”或者“今天”结束。

责任编辑:曹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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