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与优秀文学作品共生共荣
我们生于新时代,要努力做出无愧于新时代的伟大作品。就文学作品而言,作家是第一生产力,但也不要小看了编辑的作用。在复杂的情况下,编辑也是推出作品不可忽视的力量。作品是个体劳动的成果,文学作品是有个性的,记得诗人牛汉说过,“不让写个性,还有文学吗?还有诗吗?”但强调文学的个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又决不能忽略文学的意识形态以及和政治的关系。谁要说文学和政治、意识形态无关,那他不是无知,也是过于自信了。我们编辑就处在诗人、作家和政治或者说某种政治立场、意识形态中间。我们在定选题、用稿件时就必须做好协调工作,心里不但要有作家、读者,还要有政治,作家和编辑往往是一种特殊的共生、共荣的关系。
以我亲历的张炜的《古船》和陈忠实的《白鹿原》出版工作为例,张炜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古船》是时代的产物、是改革开放的成果。为了帮助读者理解《古船》,我在刊发《古船》的1986年第5期《当代》的“编者的话”中指出,“新时代的文学呼唤史诗的诞生,许多当代作家都在做这样的努力和追求——对生活作史诗式的表现和创作史诗式的作品。青年作家张炜继引起广泛好评的中篇《秋天的愤怒》之后,现在又把他多年经营、精心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古船》奉献给读者,就是这种努力和追求的体现。”我只是表达希望《古船》作为一种时代的要求,时代呼唤史诗式作品出现,具体是不是需要大家来判断。结果,《古船》出来以后备受读者欢迎。
从1973年冬天我到西安向陈忠实组稿,约请他写农村题材的长篇小说,到2016年4月陈忠实病逝,我们之间的友谊已有40多年,回首往事,可以说《白鹿原》的诞生有三个奇迹。第一个奇迹是《白鹿原》从组稿到成书接近20年,陈忠实自己也很茫然,用了这么久。过了差不多20年,《白鹿原》奇峰突起。第二个就是《白鹿原》发表以后,好评如潮,常销不衰,评价很高。但是,批评压力也不断,最终,作者做了适当的修订,在1997年终于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殊荣。第三个奇迹是获得茅奖以后,《白鹿原》在改编歌剧、舞剧、话剧、电影电视等方面还是波折不断。直到作者去世,《白鹿原》终于成了公认的当代文学经典。
热爱,勤奋,担当,团结
怎么做好文学编辑工作?我有八个字的想法:热爱,勤奋,担当,团结。一个编辑想要做好工作,要兼顾这四个方面。第一是要热爱。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做不感兴趣的工作,会很痛苦。真正做自己喜欢做的工作,会觉得很幸福。我当时编辑1981年版《鲁迅全集》是工作需要,分配的编辑工作都做完了,才能按我的兴趣到《当代》杂志。如果分配的工作不适合自己做,就需要自己能够调整,把自己的兴趣培养起来。第二是要勤奋。人的编辑功力是实实在在的,不勤奋实在很难做出成果。我亲眼见证过,才子也好,才女也罢,如果不努力,也可能一事无成。我写书完全是在工作之余,上班的时候不能干别的,写《少年鲁迅的故事》时,一两个礼拜写一章左右,就靠晚上和礼拜天写。第三是要有担当。所谓担当就是要有责任感和使命感。能够碰到张炜的《古船》、陈忠实的《白鹿原》,那是我的幸运。如果看不出它是优秀的作品,那真是瞎了眼、没有判断力,看出来了,不敢为它呐喊、呼吁,为它争取应该得到的荣誉,那也是编辑没有尽到责任。一个编辑遇到优秀的作品,应该下决心与它共荣辱,和它的作者同进退,这六个字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很不容易。2006年中央电视台《艺术人生》给陈忠实做专题节目的时候,朱军问我:“编辑生涯里遇到陈忠实和他的《白鹿原》是你的幸运,是这样吗?”我说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因为编辑相对被动,你可以去做组稿工作,但是遇到作品以后,才是编辑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时候。什么叫编辑?早先概括起来就六个字——组稿、审稿、发稿。但现在复杂得多,要计算成本、利润,要搞宣传策划。但是最基本的还是面对作者和作品,手里拿到好稿子是关键。第四就是团结。编辑的努力、才华或者判断都可能在关键的时刻起作用。但说到底,出版社是个团队,编辑、出版、发行,需要各方面的配合。像《白鹿原》,当时六个人写了七份审稿意见,如果这里头有明显的不同意见,出了内部纷争,结果恐怕都不一样。幸亏评价高低有区别,但是总体上都是肯定《白鹿原》的。整个编辑团队是团结的,宣传策划出版发行都互相配合,才有《白鹿原》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