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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本末:由“礼”“道”而联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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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今注今译》陈鼓应 注译 商务印书馆

陈鼓应先生注译的《老子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出版)显示他学贯中西的素养,近几年多次重读,受益匪浅。

并非愚化:从“无知无欲”开始

《道德经》开篇不久,就谈到了“道”的核心思想“无知无欲”(第三章):“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陈鼓应先生对“无知无欲”的诠释是“不要有狡诈的知识和争盗的欲念”;王弼认为是“保持心灵的纯真朴质”“内心的真朴”,是一种崇高的心境,这一章认为“有道的人治理政事,使民众没有伪诈的心智,没有争盗的欲念,使一些自作聪明的人不敢妄为,依照无为的原则去处理世务”。在不使用狡诈的知识去为所欲为这一点上,可以看到它与尼采在《道德的谱系》中涉及的“主人道德”或“贵族道德”一致,即那些原始本能的、单纯的、没有阴险狡诈知识的人,被尼采称为“贵族”,其“内心深处的金发野兽”令“失败者、卑躬屈膝者、萎靡颓废者、中毒者”惧怕。所以老子在这里并不是倡导人们要愚蠢、愚昧,就如当下现代汉语语境中对“无知”概念的理解那样。

“道”与“礼”:何为本,何为末

孔子一生未著述,但整理了《礼记》等典籍,并认为“礼”较为重要,《史记》及其他书中曾记载孔子不止三次问“礼”于老子。以孔子思想为核心的儒家文化围绕着“礼”,建构了属于“德”范畴的秩序。

“德”遵循的是什么?在老子看来“孔德之容,惟道是从”(第二十一章)。和孔子不同,老子认为最大的德行遵循“道”的规律。他还在《道德经》德篇的开篇中谈到了“礼”与“道”的逻辑关系,与一直“问礼”的孔子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第三十八章)陈鼓应先生校注“礼”为“乱之首”,指它是“祸乱的开端”。张舜徽说:“在阶级社会中,统治者多为之方以困折人,凡所立制度仪节,皆所以趋抑群下,使伏事己也。礼文繁缛,众所不堪。礼文大备,则统治者控驭被统治者之具愈密。民不堪命,则群起而攻杀之。”陈鼓应今译此章的逻辑为“预设的种种规范,不过是道的虚华,是愚昧的开始”。如果理解起来,可以说“礼”的秩序的建构意味着权威、秩序与等级观念,某种程度上“礼”成为了某种监控与规训的凝视与手段,进而形成一种德勒兹所说的无处不在的操控系统。所以在民国期间,鲁迅提出“启蒙”就是要打破“铁屋子”、批判“吃人”的礼教等说法——礼教导致“狂人”以疯癫的手段对其进行颠覆。

中西论“道”

对于“道”,《道德经》中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第二十一章)陈鼓应先生对“不可见”的“道”进行了如此今译:“‘道’这个东西是恍恍惚惚的,那样的惚惚恍恍,其中却有迹象;那样的惚惚恍恍,其中却有实物;那样的深远暗昧,其中却有精质,那样的暗昧深远,其中却是可信验的。”其中的“精”是指最微小的原子,“其精甚真”意为“即使最微小的存在物上也有道体的存在”,讲“道”的无处不在。而斯宾诺莎对“实体”概念的界定和老子论述的“精”“信”具有类似的逻辑:“在自身内并通过自身而无需他物来证明的东西”,具有绝对性与完整性。

《道德经》中提到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第四十二章),关于“道”与“一”的关系及其各自所指,论说各异。陈鼓应先生这样校注此章:“道是独立无偶的、混沌未分的统一体,产生天地,产生阴阳之气,阴阳两气相交,而形成各种新生体,万物背阴而向阳,阴阳两气互相激荡而形成新的和谐体。”《道德经》又将最高的道归为“无”,因为“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第四十章),“无”是存在的最高境界,也可以等同于“道”,所以就可以将“道生一”理解为“从无到有”的生成,“道生成万物”。

《约翰福音》中开篇讲“太初有道”(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word),将“道”喻为语言、耶稣与上帝,带有语言逻各斯中心主义特色。两千多年以来,西方哲学中至善的“理念”“隐德莱希”“太一”“三位一体”“实体”“单子”等概念都与语言有着千丝万缕的逻辑连接。语言学家索绪尔说:“语言就是言语活动减去言语。语言是一个整体,一个系统,而言语是个别的、境遇的,但是语言不是言语的总和。语言潜存于一群人的头脑中,或更确切地说,是潜存于一群人的头脑里的语法体系,因为在任何人的头脑里,语言都是不完备的,他只有在结构中才能完整地存在。”在《道德经》里也有此种对“语言”的论述如“道可道,非常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第二十五章)等,即呈现了语言的有限性或者说道出了“能指”的无限意义,同时也对语言约定俗成的规训性及限制性进行了论述。

责任编辑:戴佳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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