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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个新知故事

20世纪80年代后期,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曾以“新知文库”的名义,出版过一批译介西方现代人文社会科学知识的图书。2006年,再次推出“新知文库”,第一本是《证据:历史上最具争议的法医学案例》,近日,“新知文库”出版了第一百本 《来自中国的礼物:大熊猫与人类相遇的一百年》。在每年的北京书市上,笔者都能看到读者在新知文库边上“淘”。不少人只是先买了几本看看,最后忍不住集齐全套。本期书乡周刊特约三联书店文化分社社长徐国强讲讲12年100本书的故事。

招你就是做新知文库的

我是2006年进入三联书店的,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也是我至今唯一的一份工作。

当时我一心想着找一家能继续凭兴趣看书的单位,却又能“述而不作”,不必头疼发文章,于是投了几家不错的出版社,最终也都收到了聘用通知。三联那份来得最早,因为早就心怀敬仰,我忙不迭地答应了。

应聘的时候,领导们有句话让我印象特别深刻:“招你来三联,就是来做新知文库的。”我的宿命似乎在此刻定格。我对三联的吸引力,大概在于我驳杂的学科背景——我先后学过物理、中文和科学史,曾分别打算做科学家、文学家和学者未遂,发现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于是就跑来做编辑。

我是2006年入职的,前一年年底,也就是2005年11月的时候,三联开了选题会,几位社领导通过了要做新版新知文库的决议,具体由黄华老师所在的新知编辑室负责,这倒是也名正言顺。眼瞅着新知文库做了起来:最初做了几本小开本的,成品尺寸是145毫米乘以210毫米。一年时间陆续做了六本,分别是《人类基因的历史地图》、《劲歌:迪斯科简史》、《关于时间:历史有多长》、《疾病的世界地图》,以及“曾志朗话科学”的两本《月亮的幻觉》、《跑马溜溜的秘密》,这些书封面上的色块像迪拜的帆船酒店一样挺着肚子,书也都没有编号。一切不够顺利,这套书没有成功,读者和业内反响都欠佳。实际上,这时我们的思路还在瞄着老版新知文库的影子,有种在做小册子的感觉,六本书都很薄。

这里不妨先提一下老版的新知文库,它是1986年刚恢复独立建制的三联书店在编“现代西方学术文库”时的一个副产品。编委会因为“学术文库”无法收入一些介绍性的二手著作和篇幅较小的名著,又不愿意放弃这些资源,便将之整理成系列,希望读者能将之与学术文库参照阅读。但能啃动“学术文库”的读者毕竟有限,反倒是这些并不那么学术化的小册子,更受大众的喜爱,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知识普及大潮中取得了不小的影响。

关于丛书的出版理念,可以参考刊登在《读书》杂志1986年6月号的“新知文库”简短预告,预告是这样说的:知识的迅速新陈代谢,是一个世界性的趋势。近十几年来,各国出版社注意及此,都出版了不少介绍人文科学新知识的通俗读物,供广大读者知识更新之用。很多这一类的丛书在国际上声誉卓著。如英国的《现代大师》等丛书,大多由名家撰写,言简意深,十分有用。法国老牌的《我知道什么?》丛书至今已出近三千种,选题中介绍新知识的日益增多。

上文所举的几种外国例子,都是知识小册子的形式,这也是三联所模仿的榜样,但其实这些外国丛书要整齐得多,基本是定向约稿。商务印书馆曾引进出版了“我知道什么?”,可以说密集怀揣各种生冷知识点,即便现在也很难有能取代的同类图书。同一时期,中华书局也在做这种几毫米厚的知识小册子,我买过的一套“最伟大的思想家”就是如此,这套译作共45册,也是定向约稿。三联的新知文库则是近乎副产品的自选集萃,好处是能在更大范围内选取好看的读物,坏处是略显杂糅。

如果说在上世纪80年代的译介大潮下,这些书令人耳目一新,也涌现出不少经典的小作品的话,那么二十年之后,可能更新的内容、更大的部头才过瘾。而2006年的试行本尽管也算是科学小品文集,却依旧用老的套路。事实上,在之后的改版中,只有《人类基因的历史地图》一本得以保留。当然这也说明这本讲人类如何走出非洲的书真的经典。

《黑色盛宴:嗜血动物的奇异生活》新设计会更好看吗?

大家坐下来反思,首先是决定不能放弃,勇气的来源有很多。其一便是因为此时三联已经有了成功创刊《三联生活周刊》的经验,这本刚创刊十年的杂志在做了很多本试刊号之后,终于有了稳定的发展和长足的进步,此时正茁壮成长,处于黄金岁月。

当时分管《三联生活周刊》的副总编辑是潘振平先生,而新版“新知文库”的《出版说明》也是潘振平撰写的。是的,没错,就是今天大家翻开每一本新知文库的图书,在文前所看到的那一页话。因此参照出版说明,大家觉得要改弦更张,避免浅尝辄止,要把丛书做出一定的广度和深度来,要更加抢眼。

按照我浅薄的理解:增加广度就是变大开本,增加深度就是挑选厚书,至于更加抢眼嘛,那就重新设计封面呗。果然,黄华主任带着刘蓉林编辑去拜访了阿智,也就是出版圈里颇负盛名的书衣设计家陆智昌,他跟三联合作很多,阿智最大的特点就是慢工出细活,于是很多既心急又追求理想效果的编辑,往往“唇焦口燥呼不得”。阿智留给我们的设计风格,可以说是这套书最大的遗产之一。当一些人提出新知文库出版到100种之后要不要更换设计时,往往遭遇的疑问就是:

这一次全新改版,黄华老师选出了不少好书,第一本《证据:历史上最具争议的法医学案例》和第二本《香料传奇:一部由诱惑衍生的历史》终于厚得像个正常书样了,也陆续加印了多次,为丛书奠定了基础。另一位老编辑张艳华也做了不少新知品种,并在黄华退休后短暂接替了部门主任,随后也退休了。借用两位著名营销人的称呼,我把这叫做“华与华”时代,在此之后,另一位新知文库的主力编辑刘蓉林也转移了兴趣。一下子,似乎坚持做新知文库的只有我了。此时文库也有点青黄不接,感觉要断顿,零星的出版也显得有些杂糅。好在我最终坚持下来,并带动了一批人来做,新知文库并没有无疾而终。

从零到一百的“宿命”

新知文库出版到第100种,我从未花钱做过专门的营销活动,完全是凭着自己的理解和兴趣,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回过头来想,领导说“招你来三联,就是来做新知文库的”这种宿命也有一定的道理。我在三联是很少见的理科生,至少是口口声声还在“讲理”的理科生——知识面杂,而且翻译水平还不错,对各种“怪力乱神”的题目也感兴趣。

不妨举一个例子,新知文库100种中最厚的一本就是在这种有点孤寂的氛围中做出来的。它是新知文库的第25种,名字叫《路西法效应:好人是如何变成恶魔的》,是美国心理学家菲律普·津巴多在多年之后对斯坦福监狱实验的详细解读,前一半是叙事,后一半是分析。在1971年的实验中,津巴多招募了24个经测试心理正常的大学生,随机分为两组,一组当囚犯,一组当狱卒,进行逼真的角色扮演,结果狱卒开始变得残暴不仁,而囚犯则有的屈服,有的崩溃,有的预谋造反,有的绝食抗争。原本预期会很无聊的两周实验五天就被叫停了,此后国际组织开始禁止做这种有悖于人性的实验。

《路西法效应》下印的时候,编辑很担心这本书太长太枯燥,根本卖不动,吓得我咬咬牙首印了6000册,尽管她还是担心,但再少就该赔本了。然而此书居然卖了十几万册,梁文道的节目《开卷八分钟》还拿这本书进行了讲解。斯坦福监狱实验先后被拍成了三部电影,很多读者称此书最有深度。果然,最厚的就成了最有深度的。我最初的想法只是觉得这本书好看,是硬货,不是很傻很天真的鸡汤,而我喜欢的,在远方冥冥中也一定会有人喜欢,祖国那么大,让它去闯闯,希望有人能看到。

这便成为了新知的成长模式,也就是说,新知文库基本上是靠口碑而逐渐被读者认可的。因为网上的书不齐,我们邮购部经常有读者找上门来希望配齐书。丛书甚至得到了不少学者的推崇,如上海的江晓原教授就全品种收藏了三联的两大套书:一套是从创刊号开始的《读书》杂志,一期不落,另一套就是新知文库。

冷门书版权都抢光了

翻翻这几年的目录,会发现新知识类图书的出版已如雨后春笋,蔚为壮观,很多出版社也开始大举开拓这一领域。这样的后果之一就是,这几年看着外版书哗哗地涨钱,冷门书的版权都开始不好买了,甚至要竞价才行。我曾经看上一本书,专讲铁锈的历史,以前应该是没人看得上的,现在一询价,“sorry,sold!”(抱歉,已卖!)——版权代理还很得意地加了个感叹号!

我曾经看上过一本讲伦敦大火后重建的书,竞价失败后被一家工科出版社买走了,多年后我听说只卖了3000多册,其余化浆了。我凭着对伦敦的亲密接触和异常喜爱,在第一时间把它买了过来,终于出在了新知100种之内,就是《伦敦的崛起:五个人重塑一座城》。

当然,我们自己也存在着跟风现象,或者说初期时在具体做法上也出现一些不同理解。新知文库的《口述:最早发现北美洲的中国移民》,我很奇怪原书名根本就没有口述的意思,但责任编辑说,当时流行口述史,她认为书名中加上口述二字会变得更好卖。最终结果显示,这本书是整套丛书中卖得最少的一种。

我将新知文库的选材旨趣概括为“新兴话题、传奇故事和普遍感兴趣的专门史”,具体来说,我希望它是专著,不是文集,而且一个细分领域只选一种。如果已经出版了一本讲某话题的书,再有类似的,哪怕写得更好也不会再收,因此我们选择品种时就会慎重。比如,我觉得“破窗效应”是个很好的话题,便在英文的亚马逊网站上搜索,发现有很多阐释性的著作,我就专门挑了这一理论的提出人的作品来引进,就是《破窗效应:失序世界的关键影响力》。这本书既是心理学作品,又是犯罪学作品,还可以说是管理学作品,如果非要给它打个腰封的话,我觉得一定要叫“城管必读”,太应景了。

如今看到外文书的推荐,我会本能地先看看页数,觉得一般没有三四百页,问题讲不透,而一二百字的书,往往字大行疏,实际字数则呈指数递减,远远不足一半。当然,也并不是说所有的薄书都不好,有些小册子如《洞穴奇案》,同样可以卖到十几万册。这本书讲的是受困的探险者,在获救后讨论有没有罪,书中用十四种法律观点进行了分析。

相对于知识本身,我更欣赏的是想象力。在这100种之中,我有很多心头好,但最喜欢的还是许靖华的《气候创造历史》。此书纵横捭阖,天马行空。许老师此前在三联出版过几本书,也算是三联的老作者。这本书的观点正确与否或许不是最重要的,但它的确启迪思维,让我们宏观认识在气候科学之下的大历史,原来一切背后竟有诸般原因,有点动态的地理决定论的意味。

阅读的风潮变了

风潮变了,阅读当然需要改变,这也是2005年底三联选题会做出变革的内在原因,最终三联做出重大决定:“放弃科学人文,重辟新知文库”。

对比“科学人文”时代和新版“新知文库”时代可以看出:前者更注重对科学发展的反思和对科学精神的崇尚;而后者更注重新知识、冷知识与跨学科的融合,更注重趣味性、可读性与视野的前瞻性,其选题范围也重新拓展到社会科学领域。而这种潮流的变迁其实又是与科技大趋势和社会大环境的发展息息相关的。

同时,比之“科学”+“人文”这样的大帽子,“新知”的名字无疑更具有亲和力,它可以既是新知识,也是新知己。而读书人阅读时候的乐趣就像是屈原的《九歌·少司命》所说的:“乐莫乐兮新相知”。当然,我们也存有希望,盼望读者能通过知识的演进领悟其理性精神,通过问题的索解学习其治学门径。但是,我们不再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灌输,而是希望一切能够润物细无声。我曾经集了唐人的诗句来描述新知文库:“积学多深材,新知万里来。休闲倘有素,不应老尘埃。”这四句诗分别出自孟郊、辨才和尚、张九龄、王昌龄之口,概括起译介而来的新知文库,自觉十分贴切。

这种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有趣味的结合,再加上稳定有序的外观,就成为丛书生命力的保证,事实上至今为止,新知文库出版时间在一年以上的品种,平均销量达到20000册以上。在远远无法比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版业黄金时代的今天,在大品种丛书中,这种数字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生存才是第一要务,存续了,才有资格谈得上打扮,谈得上引领。

但我们还有一个最大的心愿,那就是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外来的和尚”已经培养了中国读者的趣味,那么这些读者的需求,甚至读者本身的潜力是否能激发出本土的优秀作者呢?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因为我们已经见到了部分答案。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就是拓展“新知文库”的产品线,逐步推出两个子系列——编号B开头的“原创新知”和编号C开头的“彩图新知”。毕竟精美的图文书也是电子出版物很难取代的,而彩图新知已经出版了第一种《珍奇屋:收藏的激情》。希望两个子系列能成为一对翅膀,伴飞左右,甚至带动新知文库更好地翱翔,也希望国内新知类的图书蓬勃发展,提高国民的科学素养,拓宽思维方式,也激发人们的生活趣味,能于细微之处发现美。

责任编辑:袁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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