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最后飞去了哪里》沈书枝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7年2月出版
这本书的写作起始于3年前。其中《姐姐》的最早一小部分，写于2008年，那时候我尚未开始较为认真的写作，只是平常随手记一些日记，聊以备忘罢了。2013年，因为一位朋友的建议，我开始写作这篇关于我们五姐妹的长散文。在我最初的计划里，这篇应先总写家庭的情况及当时乡村生活的日常，再分述姐妹的故事，大姐、二姐、三姐各一篇，我和妹妹总是在一起，难分难离，便合写一篇。到2014年年初，这篇文章前面关于姐姐们的部分已差不多写完，理应接下来写我最熟悉的我和妹妹的部分，然而，像是出于一种近乡情怯的情感，因为一起形影不离生活了18年的熟悉和庞杂，以及从前已写过许多小时候的故事，主角都是包含我和妹妹的“我们”，我迟迟未能下笔去写。豆瓣阅读第二届征文大赛开始时，我将前半已完成的部分修改后题名为《姐姐》，投稿参加了比赛，最终有幸获得了当年非虚构组的首奖。而我最后终于克服拖延开始写后半“我和妹妹”的部分时，则已是2016年。因为一种下笔不能自休的求全求备，这部分的篇幅已经与前面写姐姐们的相当，因此最终分成了两篇，就用我家乡对双胞胎的称呼作题，命名为《双子》。
这两篇加起来将近10万字的散文，写起来跨越了这么长时间，更多是由于自己的懒惰和害怕。除了长的这两篇外，余下的三篇也是写小时候家里的人事，算是对它们的补充与扩展，因此并成一本完全关于我家乡与家庭的人事之书。
写这篇后记时，我已经在南京生下小孩，并陪他度过了最初的两个月。回北京前，正值10月长假，于是带他回安徽旧家稍住。有一天我们从乡下到县城买东西，车子快开到县城时，二姐的儿子忽然对三姐的儿子说：
“然然，马上前面就能看到高楼大厦了！”
才5岁的然然听不懂“高楼大厦”这个词，于是7岁的哥哥又改口道：
“前面马上就是大路了！我们现在走的是小路！”
我听了心里一惊，果然是城市里长大的小孩子啊，脚下这条我和妹妹大学时才修完通车的318国道，是我们心里不折不扣的大路了，而在他的眼里，居然还只是一条小路。实际上，从小被我们称为“大路”的那条路，就是绵延在田畈间连接前后许多个村子的那条长长的路。这条路在三四年前才由黄土路改修为水泥路，两边种上从前乡下没有的女贞树。这样的路，在由城中到乡下来玩的人看来，大概也是一条不折不扣的“乡间小路”吧，然而这是我们那时候最大的路了。
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到，我所写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吧，一种类似于消失的小路的东西。我记得小路的弯曲与歧途，那里有我们过去的真实的生活，同时充满温柔与痛苦，并不因为如今已付于荒草而便应被抛诸大路。我所想做的，也只是绘出这条发光的小路，以免某一日回望时一片模糊，而城中人万一得见，也不至将大路误以为小路。至于现实中消失的山野间的小路，还是抱了一些微弱的希望，也许哪一天还能有重新勾勒起来的时候。
分享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