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浮世绘大师名作,顶尖复制大师手工制成,八十余年前限量版高价发行,鲁迅经由内山书店陆续购齐,数十年隐身“藏宝洞”后首次在公众面前现身,日本文化史上的传奇故事,鲁迅与浮世绘关系的新颖分析,亲民易解的作品解读,力求贴合内容品位的装帧设计,以及更多尚未提及的可圈可点之处,《鲁迅藏浮世绘》由这一切聚合而成。
鲁迅,生于1881年9月,逝于1936年10月。2016年该是纪念鲁迅的“大年”。
然而,“忘却的救主”已是过去式,一度热烈,有时甚至喧闹的公众性纪念活动,如今大有逐渐变为“鲁迅研究界”的“内部会议”,进化成同行聚会或者学术切磋之势。在这个关口,三联书店推出一部别具一格的鲁迅藏品集《鲁迅藏浮世绘》,让读者可以由另一侧面来了解这位大家的文化视野。
鲁迅收藏属“国家一级文物”
近年,鲁迅其人其作品似乎都在远离当下的读者,时不时地,关于“鲁迅淡出课本”这类新闻都能让某些人获得共鸣。不过,专业的文字工作者对这位文学巨匠的敬意并未消减半分。说起这本独特的纪念之作的缘起,三联书店的图书编辑告诉记者,“今年春天,和几位学者走进北京西城区宫门口二条的北京鲁迅博物馆,站在院中的树下,同副馆长黄乔生先生闲聊的时候,还是能够感到这个特殊的年份对这些‘专业工作者’的意义。”
鲁迅博物馆的院子里除了鲁迅故居和展厅外,其实还有不为参观者所知的“藏宝洞”,收藏着大量和鲁迅相关的实物与资料,其中很多属于“国家一级文物”,比如鲁迅收藏的浮世绘。此前,黄乔生、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的研究员赵京华、董炳月和旅日学者张明杰先生,加上三联书店,就商量过一起为这个年头做些什么,最终决定,尝试出版鲁迅先生收藏的浮世绘作品。
一幅幅浮世绘在略显暗淡的灯光下,从朴素的包纸中展露出来的时候,屋中的低声交谈被不停的赞叹声代替了——“惊艳”,或许是描述当时比较恰当的通俗词汇。八十年前浮世绘名师限量版手工作品的活力,经由鲁迅这个奇特的中介,穿越历史的尘埃,直扑而出,又在面前舒缓地弥散开来……
鲁迅学问中的“暗功夫”
鲁迅青年时代留学日本,接触东西洋绘画,美术视界得到扩展深化。鲁迅虽然较少在公开场合谈论浮世绘,但陆续收藏了不少作品和相关资料。他的学问文章中有所谓“暗功夫”,例如对佛教的钻研,对汉字字体变迁的追溯等,但或许因为对象博大、复杂,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故公开议论不多。浮世绘也是如此。
日本“六大浮世绘师”系列为野口米次郎编著,介绍了一立斋广重、铃木春信、葛饰北斋、东洲斋写乐、喜多川歌麿、鸟居清长等六位名家的作品,评析了他们的艺术特色。鲁迅陆续购齐全套,并得到了作者签名的书箱。鲁迅在上海还见过野口米次郎本人。
此外,鲁迅购买或受赠了高见泽远治原刊、上村益郎等编的《浮世绘珍贵版画集》,内田实的《广重》,田中甚助的《日本木版浮世绘大鉴》,浅井勇助的《近世锦绘世相史》,东方书院的《浮世绘大成》和第一书房的《浮世绘版画名作集》等。
如今品赏这些藏品,会发现和大部分作品比较,部分作品似乎有些“减色”,使作品的感染力减弱了一些。鲁迅博物馆资料室的刘思源主任解释说,因为那几幅多次拿出去展览,我们国家很多展室的光线、温度、湿度等条件并不能“达标”,会损伤作品,但作为鲁迅的收藏内容,又应该向公众展示,所以采用了只展出固定几幅的办法以“顾全大局”,其他作品则一直“深藏不露”,所以保存完好。
作品之外,值得玩味的还有不少。比如,一张包装纸上,留下了上海内山书店的地址电话,以及不知何人手书的“周树人先生”几个字,由此可以初步推断鲁迅通过内山书店购买了这些作品。据编辑透露,这些信息,后来被巧妙地融入了本书封面的设计中,读者可慢慢析读。
追索浮世绘背后的文化史
关于鲁迅和浮世绘的关系,早已有著名学者叶淑穗女士等人做过开创性的研究,现在又面对这些精美的作品和有趣的“周边”,让人不得不萌生进一步探谜揭秘的兴致和与众人分享的冲动。在这部《鲁迅藏浮世绘》中,几位学者通过全面的探查,对鲁迅与浮世绘的情缘有了新的富有想象力的探究结果。
对鲁迅所藏的浮世绘来龙去脉的追索,牵出了日本昭和时代早期一段极富传奇色彩的文化史故事;同时,通过对日本各大公共图书设施藏品的检索,发现鲁迅收藏中的“第一书房版《浮世绘版画名作集》(第二期)”在当今的日本似乎已无迹可寻,堪称绝版了。
鲁迅晚年提倡美术,往往自费印行外国版画,筹资不易,销路亦不佳,惨淡经营,其状可以想见。鲁迅对自己收藏的浮世绘作品有整理的计划,想将其作为书籍插图,介绍给中国读者,可惜这些计划没有来得及实现。他曾说过一句话很是凄凉:“我自己的东西将来传给谁好,正在担心中。”幸运的是,新中国成立后,鲁迅的藏品几乎全部被国家的博物馆、纪念馆保存下来,其中就包括他的浮世绘收藏。可以说,晚年鲁迅通过浮世绘深化了自己对日本传统文化的理解,这对于从青年时代开始即与日本建立起多重关系的鲁迅来说,这值得庆幸,同时也给后世提供了另一条抵达鲁迅文艺观、审美观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