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物”释名 见微知著 透过另一扇窗口看《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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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色:金瓶梅读“物”记》 扬之水 著 中华书局 2018年4月出版

说“物”,离不开人情世故。在中国人的生活中,人情永远是主旋律,而“物”是乐队中的主角,它是乐器,没有它,主旋律没法演。礼尚往来,不是空往空来,“物”是往来的媒介。这也许是一大堆废话,但是牵扯到小说《金瓶梅》,就绝对是正正经经的大实话。在小说史上,《金瓶梅》叙写人情世故开出一片新天地,这等于也是说它把“物”写出了新花样。与他书不同,《金瓶梅》事事不离“物”,事事也不离人情世故。《金瓶梅》是人随“物”走,情由“物”生。

“物色”一语出自我国古代文学理论名著《文心雕龙》第四十六章,即“物之色”之意。学者扬之水将其用作书名,从名物角度对古典小说名著《金瓶梅》进行专门解读和细致研究。

作为“四大奇书”之一的《金瓶梅》,以对明代社会生活巨细无遗的描写为后世称道。从名物角度对《金瓶梅》进行细致入微的解读和专门研究,《物色:金瓶梅读“物”记》当是第一部。扬之水说:“《金瓶梅》开启了从来没有过的对日常生活以及生活中诸般微细之物的描写。”但《金瓶梅》书中铺设线索、结构故事的一器一物,究竟何器何物,样态如何,以前很少有人研究。扬之水援引考古发现,查考相关文献,并以图证的方式一一道来,如冠帽首饰(金井玉栏杆圈儿、金头莲瓣簪子、珠子箍儿、金丝髻、金厢玉观音满池娇分心……)、盒具(拜帖匣儿、螺甸大果盒、戢金方盒……)、床(南京描金彩漆拔步床、黑漆欢门描金床)、酒器茶具(银执壶、团靶钩头鸡脖壶、杏叶茶匙……)等诸般日常用具,均为作者的笔触所照亮,从而使我们辨识物色,见出明代生活长卷中若干工笔绘制的细节。

扬之水深悟,“物”之细节就像毛细血管,是给小说的肌体提供循环的血液,小说的生命就是靠此存活。尤其是《金瓶梅》,细节的繁密似网状一般,使人称奇。扬之水的眼光,不同于古典小说研究者或小说评论家,如对小中之小的细节,对小中之小的物件,有异乎寻常的热情与专注,而且经过她的处理,所举之事,推敲之物,无不凸现勃勃的生机。这里关键在于,她把对《金瓶梅》情色的认知转换到对物色的认知,一字之差的变动,却把解读的境界提升了一大截。她把情色缩小到物色上来观察,以小见大,别有洞天。

扬之水认为,《金瓶梅》写“物”,进而以写“物”来写人、写事、写情,张竹坡的评点对此已是留心,比如他觑得西门庆与潘金莲初遇时手里的一柄洒金川扇儿前前后后数度现身,而使得几条线索若即若离、不即不离,时时掀动颜色,遂赞道“写一小小金扇物事”,“吾不知其用笔之妙,何以草蛇灰线之如此也”。以物色串联情色,是《金瓶梅》的独到之处。如果说作者的本意是在“物”与人的周旋中宛转叙事,那么数百年后研究者得以借此辨识物色,进而见出明代生活长卷中若干工笔绘制的细节,也算没有辜负《金瓶梅》作者设色敷彩的一番苦心。

当代《金瓶梅》研究,对小说中物事的妙用自然也不曾放过,只是活跃在书里且为作者控纵自如用来铺设线索、结构故事的一器一物,究竟何器何物,毕竟样态如何,似乎多未经人援引考古发现并以图证的方式揭出,虽然27年前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金瓶梅鉴赏辞典》中的《陈设器用》之部已经有了很出色的成绩。如是而讨论小说中“物”的妙用,未免仍有些“隔”。

在《金瓶梅》中,以“物”叙事,笔墨俭省到无一字可增减,但若解得物色,其中蕴含的丰富即在目前。再看《金瓶梅》第九十回,“那来旺儿一面把担儿挑入里边院子里来,打开箱子,用匣儿托出几件首饰来,金银镶嵌不等,打造得十分奇巧。但见:孤雁衔芦,双鱼戏藻。牡丹巧嵌碎寒金,猫眼钗头火焰蜡。也有狮子滚绣球,骆驼献宝。满冠擎出广寒宫,掩鬓凿成桃源境。左右围发,利市相对荔枝丛;前后分心,观音盘膝莲花座。也有寒雀争梅,也有孤鸾戏凤。正是绦环平安珇珊绿,帽顶高嵌佛头青”。今天看来,真好比是明代首饰的一个小型展销会。而与现今所能见到的实物相对照,这些看似眼花缭乱的描写,辞藻之外,其实夸饰的成分并不多,且几乎都能举出与之对应的实例。

责任编辑:陈丽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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