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开年 大书云集

《郑天挺西南联大日记》 郑天挺 著 中华书局 2018年1月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书界一波重磅好书接踵而至。历史、社科、传记、建筑、美术……各出版社都纷纷端出自己的“开年大菜”。戊戌开年，就让我们从认真读一本好书开始。

壹

记录西南联大往事

比《无问西东》更生动、更详尽

2017年岁末，一部《无问西东》曾经勾起许多人对西南联大的记忆。2018年1月，一部比《无问西东》更生动、更详尽的新书《郑天挺西南联大日记》出版，该书由西南联大总务长郑天挺亲笔记录。

郑天挺（1899~1981）是著名历史学家、教育家。1924年起，任教于北京大学。抗日战争爆发后，任西南联合大学教授、总务长。

半部联大校史，一代学人心路。西南联合大学1938年正式建校，1946年7月31日停办，在抗日战争时期教学、研究不辍，保存了重要的学术资源，培养了大批未来的学术骨干。对这一过程，郑天挺先生参与始终，自1940年起担任总务长，主持教务、校务等工作。此期间郑先生坚持记日记习惯，其日记起1938年1月1日，讫1946年7月14日，中阙1941年5月至12月、1943年3月22日至4月10日、1945年11月4日至12月31日。其起讫时间，几与西南联合大学相始终。其中1941年5月至12月是记了后不慎遗失，缺失的是未曾记的。《郑天挺西南联大日记》一书便收录了郑天挺先生留下的所有日记。

郑先生用朴实的文字，记叙了一种“刚毅坚卓”的精神。有他和梅贻琦、陈寅恪、冯友兰、汤用彤、傅斯年、钱穆、林徽因、金岳霖、罗常培、闻一多等学人的交往；也有他与北京教育界、文化界的交往；是一代学人治校治学治生的全景记录。

郑天挺先生晚年在《梅贻琦先生和西南联大》一文中曾这样描述西南联大：“三校都是著名专家学者荟萃的地方。……经过长沙临大五个月共赴国难的考验和三千五百里步行入滇的艰苦卓绝锻炼，树立了联大的新气象，人人怀有牺牲个人、维持合作的思想。联大每一个，都是互相尊重，互相关怀……校内始终是团结的。”

其实1940年初，梅贻琦先生让郑天挺先生做总务长时，郑先生并不愿意，他的北大友人亦不赞成。后来考虑到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的合作局面，这些人又反过来敦劝郑天挺先生就任总务长。冯友兰、黄钰生、查良钊、杨振声、施嘉炀还专程上门，留“斯人不出，如苍生何”条而去；后来，又在周炳琳、傅斯年、蒋梦麟的劝说下，郑天挺先生才正式就任联大总务长一职，原约定仅任半年，没想到最后竟做到1946年三校复员。这就是郑先生上文所说的“牺牲个人、维持合作”的思想。

贰

是校史级材料

更是抗日战争研究珍贵素材

郑天挺先生在西南联合大学担任总务长期间，需要总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三校，各种工作、人事的纷繁错杂，如经费的申请与分配、宿舍的建设与管理、岗位的设置与变动、教工的安顿与调动、学生的招收与教育……均须一一过问，而郑先生于此时，展现了为教育事业奉献的无私热忱和超人才能。西南联合大学的成绩彪炳史册，在这中间，郑天挺先生的管理工作功不可没。

日记作为郑先生记录事务，梳理思路的重要工具，不出意料地记录了大量有关校务的事件和处理措施，故被称作西南联合大学的校史级材料。郑先生朋友众多，并一直住集体宿舍，接待、拜访，几乎是每日的“必修课”。除了公务酬对之外，郑先生的交际绝大多数属于学人交往，诸多名人不胜枚举，郑天挺先生详细记下了与其在何日，于何处，谈何问题。

1946年，郑天挺先生为北大复员事提前回到北京，与北京教育界、文化界有诸多交往，如余嘉锡、陈垣、沈兼士、俞平伯、启功等名字均出现在他的日记中。值得一提的是，郑天挺先生关心民生疾苦，对当时的社会有深入观察，在日记中记载了许多体现当时生活的信息。关于物价、薪资、补贴等的记载，可作为经济史研究的第一手材料；又如日机空袭，教授、学生“跑警报”等记载，包含时间、地点、方式、人物等诸多要素，更是抗日战争史研究的珍贵素材。

如郑天挺先生于“一九四零年十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所记：“六时醒，闻飞机声杂且高，心异之，即起，见天色清朗无他异，复卧而读。七时乃起，洗面甫毕，忽闻警报，急呼恭三、锡予下楼，与李忠诚出后门。至北门未十分钟，而紧急警报作，余等尚未越铁路线。忠诚急奔，余随之，力实不胜，勉强越公路线，喘甚，乃缓步行。忽闻枪声，余谓试枪耳，既而续作，知敌机至，急仰卧于田中。稻已割而馀梗犹在，污且湿，不暇顾。见一机冒白烟向东遁，四五机自北来俯而逐之，一时枪声杂作，但无炸弹声。约五分钟而远而微，乃起，偻伛而行，复闻复卧，如是者四。知其声息远去，始沿田塍北行。自逃避警报以来，无如今日之狼狈者，亦无如今日之仓迫者……”

郑先生联大日记手稿基本齐全，但其家属一直未考虑发表。早在十年前，中华书局就曾建议将日记出版，但家属出于多种考虑，未作同意。近年研究西南联大历史与办学经验的学者日益增多，急于获得相关的第一手资料。而当年联大教师又多已作古，在中华书局的努力下，家属终于同意将日记手稿交付中华书局，并于2018年1月正式出版。

作为西南联大八年的生活记录，《郑天挺西南联大日记》是研究西南联大校史、近代学术史、教育史、文化史、社会史、经济史不可或缺的重要史料。郑天挺先生对当时学者的清贫与坚守，叙说至真，令人动容。无论是《无问西东》，还是《郑天挺西南联大日记》，均体现了一代学人在艰苦卓绝的条件下的精神风貌，传承着一种历久弥坚的大学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