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屠呦呦因从《肘后备急方》等中医古典文献中获取灵感发现了青蒿素而被授予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由此可见我国中医古籍对当今社会以及人类健康的重要意义。 中医药是中华文化的瑰宝,也是世界医学科学史上的一朵奇葩,正越来越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其实,作为记录我国传统医学理论和诊疗经验的载体,中医古籍很早便“走出”国门。据研究,仅日本江户时期传至日本的中国医籍就多达980余种。时至今日,大量中医古籍散佚海外,其中有不少国内现已失传。“因此,将其复制回归并整理出版成为几代中医研究者、文献专家的心愿。”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国医史文献研究所研究员郑金生表示。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郑金生与其团队成员走访世界各国,寻找并复制散佚海外的中医古籍。近日,《海外中医珍善本古籍丛刊》新书发布会在京举行,作为主编的郑金生激动地说:“至此,抢救回归散佚海外中医珍善本古籍的任务基本完成。”该丛刊在中医文献整理和海外中医古籍回归两个方面的示范作用得到学者一致肯定。
补藏本之失缺 改医史之误
作为国家出版基金项目,该丛刊收录散佚海外的珍稀中医古籍427部,其中有宋版8部、元版11部、明版214部、清版40部、近代抄本7部,另有和刻本18部、日本抄本113部、朝鲜刊本16部,多为国内已经失传或存藏极少的珍稀书种和版本。若按不同内容的书种计,则含子书513种。中华书局将之影印出版,成书402册,另撰写提要1册。
来自中医学界及图书馆领域的专家学者认为,该丛刊收录的中医古籍数量众多、门类广泛、内容全备、版本珍善,具有很高的版本价值和文献价值,对中医药文献的发掘和整理、中医药理论的研究和应用、中医药诊疗经验的传承和弘扬等意义重大。国家图书馆副馆长张志清称其“可补国内藏本之失,可合残本之缺,可改医史之误。”
首先,一些国内已失传的中医古籍,或为临床相关医书,或是研究医史的新史料,弥足珍贵。例如,宋代医方书以传信经验者居多,学风严谨,学术价值颇高。据郑金生介绍,现知存世的宋代医方书不过几十种,该丛刊就收录了22部,包括4种宋版及6种据宋本复抄本,其中如余纲《芝田余居士证论选奇方后集》、方导《方氏编类家藏集要方》、黎民寿《黎居士简易方论》、刘信甫《活人事证方》等国内均已失传。又如中医史上著名人物通真子刘元宾,其名经常被后世医书引用,但其代表作《通真子补注王叔和脉诀》《通真子脉要秘括》早已失传,而日本藏有此书,可谓研究刘元宾及宋代中医脉学不可或缺的著作。
再者,有不少医籍国内虽存,但卷帙残缺,如著名的《备全古今十便良方》,该书40卷,现仅有两种残本存世,一藏中国(10卷),一藏日本(31卷)。今将复制回归的日本藏本予以影印,与国内藏本互补,珠联璧合,除去重复,可得37卷。又如痘疹书,国内所存痘疹书以清代为多,明代较少,但日本保留了大批明代痘疹书。这为我们研究天花病史、总结克服烈性传染病经验提供了不可或缺的一手文献。
此外,对于中医研究者而言,该丛刊所收医籍是一座值得发掘的富矿,从失传或罕见的中医古籍中发现的一些新资料,可以改写中医发展史上的某些论题。如过去认为中医血症专书以清末唐容川《血症论》为首创,其实回归的明孙光裕《血症全集》比《血症论》要早200余年。再如著名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在历史上流传甚广,版本众多,但国内少见其早期刊本,该丛刊收录了6个宋元明版本,为深入整理、研究提供了便利。
漫漫寻访 化藏为用
该丛刊是当代海外中医古籍回归工作取得的示范性成果。谈及中医古籍回归,郑金生说:“当在国外看到我们国家的珍贵文物、文书等躺在别国的博物馆、图书馆,心中莫名地难受,心情很复杂,作为中医研究者,有责任、有义务将这些中医古籍搜集回来。”
其实,有文献记载的中医古籍回归的较早实例是公元1092年北宋政府从高丽迎回了国内失传的《黄帝针经》。清朝末年,杨守敬、傅云龙、罗振玉、李盛铎等有识之士就借访日之机,各凭己力,购回大量包括中医古籍在内的珍贵典籍,数量众多、版本珍罕。但清末至民国年间,内忧外患、时局动荡,回归进程被打断。新中国成立后,一些学者苦心思量,但因当时条件不备,宏愿未了。直到1995年,时在日本研修的中医学者王铁策首倡其议,得到了中国中医科学院研究员马继兴、郑金生的积极响应,随后又得到中国中医科学院、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科技部及国外学术同行、学术机构、藏书机构的支持。经过近20年的调查寻访,绝大部分国内失传或存藏极少的珍贵书种和版本得以复制回归。
为完成海外调研及复制回归的任务,郑金生等先后组织了7个大小课题。先后参与这些课题的主要成员有真柳诚、王铁策、王咪咪、张志斌、万芳、肖永芝等数十位学人。他们先后赴日本、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梵蒂冈等国家与地区深入开展文献普查与调研,持之以恒、有条不紊地寻访并复制珍稀中医古籍。
如在日本,郑金生在日本学者真柳诚的协助下,10个月时间,走访了东京、京都、大阪、名古屋、奈良等10余个城市的数十家图书馆,尤其是在内阁文库、宫内厅书陵部、静嘉堂文库、杏雨书屋等处收获颇丰。“那是一段十分幸福、充实的时光。”郑金生回想道,每天早上8点等着图书馆开门,一直待到下午5点关门,边查阅边写读书笔记,每天几乎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其间,为了节省经费曾到中国朋友家打地铺,为了争取时间中午只能啃个面包充饥,虽然历经种种艰辛,但找到失传版本时的欣喜、摸到原版古籍时的激动,都足以抵消那些辛苦与疲惫。值得一提的是,在日本内阁文库查阅、复制古籍期间,他还将同名异书、作者著录等错误一一记下,并请真柳诚翻译后交由内阁文库。同时,他还将在日本所做笔记赠送一份给真柳诚,与其进行学者之间的交流、切磋。
随后,郑金生与其同事在欧美等国的寻访更是花费工夫,一个一个图书馆查阅、询问是否有相关古籍及目录等,虽然浏览资料较多,但却收获甚少,因为欧美传教士所带回的中医古籍大多为清代医籍,属于国内失传者甚少,不属于此次复制回归的范围。
值得一提的是,考虑中医学科的特性、古籍影印出版的规范,且为便于读者阅读,该丛刊编辑团队对书稿进行深度整理:科学分类、新编目录、删重补缺、订正顺序、撰写提要、编制索引。最值得一提的便是该丛刊既有分类目录,也有分册目录;同时,单独撰写一册提要,对每部医书的背景、特点、流传情况等进行了精炼的介绍。
“近20年寻访基本摸清了海外中医古籍的存藏情况,其间又花了3年精心编辑,圆了我们的梦,我们没有遗憾了。”这是丛刊编辑团队成员们的心声。郑金生也多次重申,能让现知流散海外的中医古籍悉数回归,令今后中医科研在古代资料方面无遗珠之憾、无重复之虑,是该丛刊最重要的学术价值。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中医科学院院长张伯礼表示,中医宝贝回家了,中医古籍不仅是历史文献,也是重要的应用文献,一定要进一步发掘、利用,发挥其在当代促进中医不断发展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