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怯之人的写作

《印心》孙小宁著商务印书馆(2016年3月版)

“羞怯的人还要写作，这似乎是一件矛盾的事。”这是作家孙小宁新著观影随笔集《印心》里的一句话，在读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即是一位羞怯的女士，在公共场合的角落与人说话会脸红，会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甚至会有些辞不达意。你很难想象，这位女士曾经远赴北极及数不清的国度，也在京城一家报社供职，按说她的年龄和经历都足以让她在人群中游刃有余，但她始终做不到，这么多年了还是做不到。这就是她，文字淡淡的，如佛堂外院落的清荷；句子疏疏的，像是云南山下的燕麦陇趟；标题怯怯的，如即将出阁女子的突然大悟，令人缱绻，令人温柔地陷入其中。

之前就读过小宁的随笔录，还有一本她与台湾林谷芳的对谈，两人的对谈观点悬殊，像是一座奇妙的中古式建筑，令人难忘。这次小宁的《印心》序言即出自林谷芳之手：“小宁写电影，与一般评论不同，总有生命的观照……”什么是观照？这个词的出现令人眼前一亮。似乎人与人的关系忽然被拉近了，原来人与人之间是有“捷径”可走的，只是这捷径的背后是出奇的用心。小宁所观照的不止电影，还有文学、历史、舞蹈等等，在她看似羞怯的性格之内，实际上是一个宏阔的软性世界。

小宁喜欢看电影，据说一天能看好几部，而且她看过的片子常常不是热门的，甚至是冷门的，她总是善于从那些冷门的影片中解读出隐秘而幽微的人性。《欲饮之茶，饮尽之沙》里，小宁从三毛到撒哈拉沙漠，再到影片《沙漠之茶》，再引申到影片《成为约翰马尔科维奇》，讲述的是寻常夫妻的感情，但却又是别样的方式叙述，“沙漠、旷野，天地玄黄，唯此二人，那本该是电影中最浪漫唯美的一幕，但他们的激情竟然没有高潮……两具激情燃烧的身体，在交合中慢慢冷却，灵魂越离越远，终至分离。他们共同的眼神里写的，就是这种虚无。”后来小宁又去追索影片的原版小说，读之更有新解，沙漠里到底有什么，让文明的人一次次深入进去探索？无法解释的东西，都可以归为命运。读了小宁的解读，无需再去按图索骥了，悬念尽在眼前，但一切已经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