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诗缘何要新编

日前,“百年学脉——中华现代学术名著”系列讲座第三季在首都图书馆重启,由已故文学史家余冠英的外孙女婿刘新风追忆“我所知道的余冠英先生”。尽管余冠英的代表作是《汉魏六朝诗论丛》,但慕名而来的听者,其实很少有人读过这部入选了《中华现代学术名著》的学术名著,大多数人是通过余冠英在20世纪50年代出版的《诗经选》《汉魏六朝诗选》《乐府诗选》等古代诗词选本认识这位学者的。

在尝试亲近古典诗词的过程中,不少人有过这样的经验:啃不动大部头的原典,又难以在当下的各种选本、注本中作出选择,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却迟迟无法走进经典的世界。由一流学者根据其学术专长,选取历代经典诗词作品进行注释、赏析,成为古典诗词普及的重要途径。余冠英的这些选本因此也赢得了众多读者的欢迎,而且读者中有不少知名学者。刘新风说,当时,何其芳把《诗经选》作为自己学习古代文学的入门书,研究俗文学的郑振铎懂得《乐府诗选》的好处,而钱锺书则坦言他写不出《汉魏六朝诗选》书中的序言。

60多年前,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筹划建立之初,一项主要的工作就是选注历代文学经典作品。余冠英的几种选本都是这一时期的产物,与之前后出版的王伯祥的《史记选》、钱锺书的《宋诗选注》等都在社会上产生了广泛影响。然而,随着学术环境的改变,很多优秀学者为了评职称、拿项目,不得不埋首于专业研究领域发论文、写专著,能像老一辈学者那样编选面向大众的普及读物,近乎奢侈。有学者指出,近三十多年来,虽然各类选注本层出不穷,但精品甚少,这与这些年中国古代文学研究所取得的成就很不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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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诗词典藏本”丛书 袁行霈主编 商务印书馆

在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多的文史学者开始思考自己的当代责任。两年前,商务印书馆策划、北京大学教授袁行霈主编的“古代诗词典藏本”丛书开始酝酿。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刘跃进,华南师范大学教授蒋寅,北京大学教授钱志熙,南京大学教授莫砺锋、程章灿,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曹旭等组成的学者团队,担负起当代学人的文化使命,开始重新为大众编选古代诗词,“阐释经典也要成为经典”成为他们共同的追求。

作为“古代诗词典藏本”丛书副主编,刘跃进认为,从学术发展的历史看,真正在学术史上确立地位的学者,都与其尽心致力于学术普及工作密切相关。而随着这些普及读物的出版,学者的声誉也逐渐走出学术圈,为广大读者所熟知。而在该丛书的策划编辑厚艳芬看来,在“国学热”升温的背景下,一流学者在进行专精研究的同时,放下身段参与优秀普及读物的编写,不仅是学者在更大舞台施展人生抱负的一种途径,更是社会大众的迫切要求。

每个时代应该有每个时代的选本。优秀的诗词选本,不仅代表学者自己的学术水平,更体现着这个时代的文化追求。作为“古代诗词典藏本”丛书《诗经选》的选注者,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李山意识到,虽然余冠英的《诗经选》已经成为一个经典的选本,但今天的社会环境与60年前发生了巨大变化,而且随着大量先秦两汉文献的出土,当代的《诗经》研究有了不少新进展,这使得新的《诗经选》有可能从当代的精神需求出发,对《诗经》丰饶的精神矿藏进行新的开采与冶炼。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们熟悉的这首《关雎》,近现代学者多认为是一首爱情诗。李山则提出,诗中有“钟鼓乐之”之语,而根据王国维的研究,当时只有天子诸侯才能用钟鼓作乐,再结合其他线索及上海博物馆藏战国竹简《孔子诗论》,新的《诗经选》把《关雎》界定为西周贵族婚姻典礼上的乐歌。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李清照的这首《声声慢》,一般认为是词人晚年所作,抒发的是对国破、家败、人亡惨境的悲叹。在丛书的《李清照诗词选》中,选注者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陈祖美指出,这其实是一种误读。她用很长的篇幅阐释了自己的观点:这首词作于李清照中年时期,是要把内心的苦衷讲述给丈夫赵明诚。

“没有深入的研究,哪来生动的普及?”在刘跃进看来,做好古代诗词的普及,学者不仅要有良好的愿望,而且必须像李山、陈祖美这样,积学储宝、研阅穷照。

责任编辑:陈丽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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