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亮：对于民国，我试图使我的读者有在场感

祖父是艺术史学者葛康俞，太舅公为新文化运动领袖陈独秀，表叔公为中国原子弹之父邓稼先……这些赫赫有名的家族成员，为年轻的作家葛亮披上一层传奇色彩，也赋予他取之不尽的创作灵感。日前，他以家族故事为素材的最新长篇小说《北鸢》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并在北京举行了新书发布会。葛亮与学者止庵、编剧史航、作家蒋方舟就小说中的“民国书写”展开了深入对谈。对于这部花费7年时间翔实考察后写就的新作品，葛亮希望，通过“细节的砖瓦”，能够使读者对民国这个时代有在场感。

民国世家，小说人物皆具原型

据介绍，《北鸢》是葛亮书写近代历史、家国兴衰的 “南北书”之“北篇”，是继上一部《朱雀》之后的最新长篇小说。关于此书的创作缘起，葛亮回忆起祖父遗作《据几曾看》的编辑的一封信，“这位我很尊敬的编辑在信中说，希望我从家人的角度，写一写祖父的过往”。他曾考虑以非虚构的文体进行写作，然而反覆思量之后，仍然选择了小说这样一种更“有温度”的表达方式。

书名“北鸢”，来自曹雪芹一部不为人知的作品《南鹞北鸢考工志》，曹雪芹在这本书里认为风筝是“比之书画无其雅，方之器物无其用，业此者岁闲太半”，也就是说它是一个被边缘化的东西，而它的价值恰恰在此。葛亮取其意，以“北鸢”为书名，也是他在这个小说里想表达的意识观念，即“恰恰某种所谓历史的真精神是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恰恰是民间，甚至边缘化的历程能感觉到历史的真知”。

对族中人物在新著中的处理，体现了葛亮作为小说家的独特历史观念。葛亮的外公，亦即《北鸢》主人公卢文笙的原型，其姨父褚玉璞，上世纪二十年代曾任直隶省长兼军务督办。地处天津东北的督办衙门府邸，也是文笙幼时的成长之所。禇玉璞（《北鸢》中名为石玉璞）作为民国初年颇负声名的直系将领，鼎盛期与张学良、张宗昌并称奉鲁直三英。因其在民间的争议，也曾屡屡为人所书。民国鸳蝴派作家周瘦鹃在《秋海棠》中就曾写过这位传奇军阀。葛亮在《北鸢》中，再次对这一人物进行了着力书写，并落墨于北伐大幕之下军阀阶层的没落境遇。

言及对角色的塑造，葛亮说：“我从家庭内部的角度表达，并非单纯因为人物原型与我本人的亲缘关系，而是，我觉得在家庭这个位置，更能够准确地将之还原为 人 ，而非所谓历史人物。历史太复杂，我们看过太多的大叙事。但我希望能从大的格局感之下去观照入微。”

葛亮特别提到外公，“他有一个非常包容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周遭的世事，从这个角度而言，将我的外公作为这个小说里很重要的贯穿主线，想表达的是从一个更民间或一个更日常的温度去观照中国半个多世纪以来的历史风云跌宕”。

历史考据，让人感知民国时代的细节

据出版方介绍，在《北鸢》中，葛亮工笔勾勒了政客、军阀、寓公、文人、商人、伶人等上百位经典民国人物，小说内容涉猎大至政经地理、城郭样貌，精至烹调、书画、服饰、曲艺，包罗万象，不啻为一幅“民国清明上河图”。这样细致入微的描绘来源于葛亮的翔实考察与案头之功。在七年中的写作时间里，葛亮做了大量的访谈以及埋首于文献的“格物”工作，比如书中提及“祭孔大典”，虽只是一处段落，他却事先对府县两祀的日程，主祭的祭辞格式，祭服的具体样式都做了详尽查证。

止庵认为，这个书让我们感知民国时代的一些细节，而且这个小说的文化气味非常重。“体现在整个布局，整个构思就已经有文化的追求。同时，小说里涉及好多当年的习俗，饮食，戏曲，包括书法，放风筝等等，很多细节都构成这个小说文化的意味。我们现在读的小说里有文化意味的越来越少，因为文化意味是一个能力的问题。”

蒋方舟也谈到小说给她留下最深印象、“最具民国范儿”的也是细节，比如，“他们落难之后依然坐在一起好好地的享受乾隆鱼头的吃法”。

史航则注意到，这本书不玩味，“谈到文化的时候没有爆出很多相关链接，但是很从容地写。作者不玩味，所以，惹得读者愿意玩味其中，流连其中，这是一个很好的境界，也是年轻作家能做到的一个挺了不起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