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湖往事》：一朵艰难绽出的人性之花

吴尚真小说《卧龙湖往事》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后，立刻受到许多读者的关注，而且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龙格珞备受赞叹。

小说中并没有把龙格珞这个美丽女神供奉在神坛上，供人膜拜，而是把她送入苦难深重的战乱年代，历经重重劫难。使得她的形象在现实的磨难中，不是作为高贵的格格、洋派知识女性、英姿飒爽的女军人出现，而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丑陋农妇。按照正常的逻辑，龙格珞最后的结局是她众多可能的人生轨迹中最不可能的一种。然而，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吧！这种命运的逆转重塑了龙格珞的整体形象，她不再是理想人性的模板，而是人生泥泞中艰难绽出的一朵人性之花，为读者展现了人性的另一层内涵。

龙格珞在一次抗日战斗的突围中负伤毁容后，有两处情节颇耐人寻味：一是作为一个漂亮姑娘，突然之间面目全非，奇丑无比，这种结果她竟然能接受下来，异常平静，没想过自杀；二是当她以后的生命只能和三个“野人”连在一起的时候，她竟能坦然接受，没有纠结、没有委屈。作者写这一段时，对她的内心活动揭示不多，反倒更让人感到她对命运安排的安之若素。她虽然失掉容貌，却没失掉高贵；失掉美丽，却没失掉雅致。这个结果也是她之前形象的自然延伸，而绝非命运弄人的偶然性选择。

龙格珞爱憎分明，对于敌人和恶人她决不手软；而对于同胞和普通的人，则是仁爱与包容的，即便对自己的对手，她也怀着深深的悲悯与同情。她对日本入侵者充满仇恨，但对俘虏的日本妇女则始终是保护的，给她们应有的尊严；她对刘卓伦一直怀着强烈的眷恋之情，为了刘卓伦的康复与安全倾注了全部心力，可刘卓伦却一次次伤害了她的情感，但龙格珞以自己的深沉的情感将这种伤害包容下来，化作对世界宽容的体认。尤其是对韩诗玲，这个屡次祸害自己的情敌，始终看成是自己的姐妹，在她生命危急时刻毫不犹豫地输血给她。而当韩诗玲因作恶被迫自裁之际，龙格珞能以民族大义为重，放下个人恩怨，救下她。这份包容与仁爱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

基于这两种品性，她后来的行为便可以理解了。相貌对于女人来说很重要，但并非人活下来的根基；婚姻很重要，但它也并不直接决定着生命的质量。她心中念念的是能否以自己有限的力量来重建家园，恢复往日平静的生活。在和日本俘虏小林富枝的谈话中她曾袒露自己的心迹：“我也有过幸福的童年，这中心岛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小时候，母亲带着我观荷花，采菱角，钓鱼儿抓小虾。少年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把灾难带给了我，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我走进奉天城里读书，在生命的旅途中，我寻找着救国救民救自己的道路。”

这里我们看到了她对家园的动人感情，也看到了她对幸福的真实理解。她是把自己的命运和国家、人民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把自己的幸福与美丽宁静的家园联系在一起。正是怀着这种大情感、大胸怀，她才没有陷于个人的劫难苦痛中无法自拔，而是用瘦弱的双肩在痛苦的生活中继续着心中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