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精神是一种原始驱动力——读《企业家：对价值的不懈追求》

《企业家：对价值的不懈追求》，（美）德里克·利多 著，王淑花 侍怡君 译，中译出版社，2023年10月出版

考古学家还原了9000多年前的一幕：少数狩猎采集者，在现约旦东部的吉拉德河谷过冬。这个大家庭为了生产装饰品，自己制作或通过贸易获得了燧石钻、微型的砂岩研磨器等工具，确保了生产的统一性。他们制作了珠子或吊坠，然后与附近的其他部落进行货物交换，换取绵羊和山羊。著名创新与创业家、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凯勒工程教育创新中心教授德里克·利多由此指出，“企业家精神是原始的，因为它出现在人类最早期和最基本的结构与关系之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本书中，利多从人类学、社会学等角度出发，钩沉历史后得出结论：创业并不是只有在硅谷或工业革命后才出现的，逐利是人类的原始“本性”。同时，利多通过还原大量历史上不同时期的生产经营案例认为，创业的基本原则就是扩大供给、扩大需求和扩大简约。

利润，企业家的原始冲动

哪里有利润，哪里就可能孕育企业家。熊彼德说：企业家集中涌现，是经济繁荣的唯一原因。1776年，现代经济开山鼻祖亚当·斯密发表了《国富论》，第一次为市场中那只“看不见的手”正名，使追逐利润的企业家从此不用再背负沉重的道德十字架。而在此之前，在全世界几乎所有的文化中，商人的文学形象如出一辙：自私自利，利欲熏心。

利多指出，企业家精神是一种原始驱动力，激发了社会中某些个体的创造力和冒险精神，使其愿意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为他人提供产品和服务。利多从三个方面对企业家进行了定义：一是他们的行动具有自主性；二是他们的创新在本地文化中得到广泛认可；三是他们吸引他人为创新提供有价值的回报。不难看出，与现代社会不同的是，古时候没有“企业家”这一光鲜的称呼。

在前工业革命时代，物资相对匮乏，扩大供给成为重要的商业行为。供给的重要性之所以被置于如此高的地位，全因社会动荡，以及各方面的管制太多，生产能力低下，商业潜力难以得到充分释放。对于那些存在供给过剩的地方，精明的商人总会像流水一样，不断寻找新的供给“洼地”，然后扎堆抱团发展。随着15世纪大航海时代的开启，欧洲人不仅开辟了直达亚洲的新航线，还意外发现了美洲新大陆。在利多看来，美洲新大陆之所以迅速走向繁荣，是因为“打破束缚的另一种重要策略是选择迁移到限制较少的地方，以摆脱社会、法律和创业约束。移民企业家大胆地离开朋友和家人，前往机会更多的地方创办企业。”

创新，企业家的精神内核

企业家的发展史，其实就是一部矢志不渝的创新史。从生产流程、产品再造、营销策略，再到经营模式，几乎每一个成功的企业都会有自己的创新经历。从近代公司的诞生，再到银行的形成，还有股市等现代市场的建立，无一不是企业家前后接力创新的结果。当然，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也有无数曾经伟大的企业因为失去创新优势，最终倒在历史的故纸堆里。

利多在这里引用了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曾有人研究后指出，画里一共有815人，其中生意人500多个，在全画100多栋的楼宇中，餐饮场所多达45家。北宋时期，中国经济繁荣鼎盛，东京（今开封）是南来北往商人扎堆之所，画里的许多商人想方设法吸引顾客，激发顾客的消费欲望。

利多指出，人类为了生存真正所需的东西并不多，无非食物、水、住所以及御寒的衣物。然而，如果加以适当的引导，我们对物质的需求可能是永无止境的。只有当需求充足时，扩大供给才会奏效。历史上，人类曾长期为温饱而战，随着科技的发展和工业时代的来临，温饱逐渐成为过去，想方设法扩大需求自然成为企业家的目标。

而最古老创造需求的故事则体现在利多的第一个案例中：在现约旦吉拉德河谷发掘的那个部落家族，他们生产的石珠和吊坠与温饱无关。今天人们钟情的那些首饰、古董、名贵字画等，无一与温饱牵扯着关系。然而，无实用价值，并不表明没有市场价值。

在利多看来，媒体市场的形成，是创新需求的又一经典案例。在约瑟夫·普利策和威廉·伦道夫·赫斯特的时代到来之前，报纸的主要受众是有文化，受过教育的人。然而，由于新闻纸降价及印刷技术的发展降低了报纸的成本，普利策和赫斯特试图扩大报纸的受众群体规模，使其超越传统的纸媒数量。

创新是突破，突破的本质是熊彼德的“破坏性创新”。今天的企业家对创新已经有了深刻认识，越来越多的企业家舍得在创新上投入大笔资金。据报道，华为2022年研发费用支出达到了1615亿元的历史高位，占全年收入的25.1%，近十年累计投入的研发费用超过9773亿元。创新需求的前提，是加大创新投入，唯有这样才能推陈出新，长盛不衰。

责任，企业家的无形边界

扩大简约是利多坚信的企业未来经营发展方向。历史上，许多企业曾贪大求全，结果根本做不到面面俱到，反而不堪重负。

扩大简约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术业专攻、简化生产流程、聘请职业经理人全面负责公司的运营管理等。又比如过去风险投资的主要衡量指标“利润”，已经不再是评价科技股的关键标准。利润很重要，但今天的企业家眼光越来越长远，一些互联网公司能否赢得风投资金注入，关键是看能否在短时间内提高市场占有率。

扩大简约并不是利多论述的终点，对于企业家，他的思考“终点”是“责任”二字。虽然亚当·斯密为市场经济松开了道德的枷锁，但利多清醒地指出，企业家并非天马行空。企业家决定了我们日常的生活方式，正因如此，企业家才理当承担与之相适应的社会责任。“企业家塑造我们的未来，而这个未来可能会更加负重累累，充满着环境污染、社会不平等以及资源短缺等问题。”

如果说利润是企业家努力奋斗的“油门”，那么社会责任理当成为他们明辨是非的“刹车”。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企业家责任的形成，自觉当然很重要，更为重要的是，不断建立健全相关法律，构建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市场竞争体系，也只有在完善的法治体系下，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才会走向自觉。相较于利润，社会责任更像是一种无形的价值，这种价值的意义往往超过货币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