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给孩子：用百件艺术品串联中国艺术史

01 法海寺的一次相遇

给孩子们讲中国艺术史，对我而言，是一件很偶然的事。

两年前，在北京一个下过雪的冬日，一家报社组织他们的读者到北京郊区法海寺参观，邀请我做带队讲师。

法海寺的明代壁画保存得非常完整，绘画也极为精美，都是佛教内容，深奥难懂。在正殿，在布满壁画的大厅里，我给大家讲了《藻井图案》的起源，还讲了著名的《水月观音图》。

法海寺·水月观音图

当时现场有一位女士提了不少问题，我也仔细一一作答。我们就这么一边讲，一边问一边答，大约花了两小时。当我们结束讲座，准备离开法海寺时，那位频繁提问的女士找到了我。

她自我介绍说，她来自一个提供在线教育的机构，叫博雅小学堂，想请我给小学生讲一讲中国艺术史。

我当时就很惊讶，我从来没有给小学生讲过课，除了从前在美国密歇根大学任教时，去同事女儿所在的高中做过一次中国文化的讲座，我甚至没有给中学生上过课，这门课该怎么讲？

说来惭愧，我甚至没有信心来给孩子讲课，特别是讲自己的专业艺术史。因为我本来有一个比较固定的想法，艺术史是严肃深入，有着很强思辨性和专业性的学科，小孩子怎么能够听得懂？

但是这位从事儿童通识教育的女士告诉我，她刚才仔细听了我的讲述，觉得我讲的内容，孩子一定听得懂，而且我的讲述方式，也很适合小学生。

我将信将疑，当时也没有太当真，只觉得她大概是恭维我几句，免得我失望。然而，过了两个星期，这位女士再次约我讨论此事。

我们在一个咖啡馆里见面，她带来了博雅小学堂的创始人邓瑾女士。我们并没有一上来就直接讨论讲课的事，而是由邓女士和我分享了她的教育理念。

邓瑾女士说，她们创办博雅小学堂，就是要让中国的小孩子，在很小的年纪，就接触到中国各个领域最优秀的专家。

她们请的讲课老师有中国科学院院士，也有各大学里的杰出教授，以便使孩子们在小小年纪就接触到中国科学研究和人文研究各个领域里最为优秀的成果。

这样的话，孩子们在小小年纪就可能立下宏伟的志愿，长大以后，引领中国社会向前发展。

我被邓女士这番话深深感动，觉得我们应该为此而共同努力。我决定加入到少儿美育的队伍中来，认真思考怎样给孩子讲好中国艺术史上的经典名作。

02 为什么说中国目前的美术教育走偏了

根据我了解，中国目前的美术教育走在一个比较偏的路上，几乎所有针对中小学生的美术教育，都专注于技术层面的培训：人人都画素描，然后按照画得像还是不像的标准来评判高下，完全是单纯的技术性训练。

这样做的好处是效果立竿见影，小孩子经过训练很快就能把一个圆形的东西真的画圆，把一个三角形实物真的画成很直的三角形，优等生甚至能够很快画出和被画对象一模一样的画。

这既迎合了家长对孩子技能进步的心理需求，也满足了教课老师传承自己的造型技能的愿望，所以在全国范围内广为流行。

这种影响极为广泛的美术培训班造成的负面影响，是小孩子从小就只知道技术的进步，而不知道文明的进步；只知道把一根线画直，而不知道一根曲线可能比一根直线更美。

换句话说，中国的小孩子，接受的美术训练是一种技术训练，而不是对审美经验的积累和审美习惯的培养，更不用说，要通过对审美对象的理解，走进中国传统艺术中的精华了。

博雅小营员在敦煌学习造像艺术

03 用100件艺术珍品串联起6000年中国艺术史

中国是一个文明古国，数千年的中华文明史，一半是文字书写的，另一半则是图像记录的。如果我们只学习文字书写的东西，我们就可能陷入一个偏颇的误区，以为只有写成文字的东西才是有价值的。

殊不知，在图像物质遗存中，保留了更多、更丰富、更生动、更真实的历史信息和人类智慧。

我们需要了解学习、研究这些重要的图像资料，并通过这些图像来探索文字没有记载的故事和历史，培养自己从不同角度看问题的能力。

所以，我们应该认真学习以图像为主要研究对象的艺术史。

因此，我从中国成千上万从古到今的艺术品中，挑出100件代表不同社会阶层，不同思想流派，不同艺术门类的典型作品，撰写一部新的中国艺术史。

这里边既有代表中国工艺美术高度的青铜鼎，也有代表中国雕塑艺术高峰的兵马俑，还有我最喜欢的敦煌石窟艺术，甚至包括了吐鲁番的坐禅和尚，当然还有苏东坡、石涛等的文人画。

我把这100件珍贵的艺术品串联起来，就像一个长长的珍珠项链，连接起六千年的中国艺术史。

我希望用这种方式，使中国的孩子从小就接触到自己文化传统当中最为优秀、最为美好的部分，给他们植入中国传统艺术的DNA。

我希望他们长大之后，自然具备中国式审美和对中国文化的天然喜爱，从而找到可以让自己信靠的文化之根。

在确定了这100件代表性的艺术经典之作后，开始进入讲述阶段。那么，给孩子讲述中国艺术该如何展开？

我决定去传统艺术宝库敦煌莫高窟去寻找答案。

04 怎样为孩子讲述艺术史？我在敦煌莫高窟找到了答案

和博雅小学堂一起，我带着一批7岁到13岁的小孩子前往敦煌“游学”。

在大雪纷飞的敦煌莫高窟，我给孩子们讲起了“涅槃”这种生死大课题，给孩子们讲到佛陀的微笑，飞天的浪漫，讲到西方极乐世界……

这种境界，我本来以为小孩子很难理解，但实际上他们的理解能力和反应方式远远超过我的预料，甚至比成人更从容、更坦然地面对这些问题，对此有着自己的思考和领悟。

宁强教授在莫高窟给营员讲壁画

我觉得我在敦煌莫高窟找到了和孩子沟通的方式，那就是用心用情，认认真真，平等地对待自己的小观众、小听众。

孩子们提出的一些问题，大人可能会觉得无厘头，不知所云，但仔细想来，却发现这些问题里头充满了原始的智慧。

思考并回答这些问题，给我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快乐，我找到了久已失去的天真和自在。

无论是在寒冷的敦煌，还是炎热的吐鲁番，我和孩子们的相处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在一个很快乐很自在的状态下，学习中国古代艺术的精华，了解了我们自己的文明。

记得在敦煌莫高窟，我注意到有一个来自北京的小姑娘，全程几乎不发一语，很害羞。我提问时，她就躲到妈妈的身后，偷偷望着我，什么话都不说。

活动结束时，孩子们开始分享我在活动开始时布置的作业——画出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天堂。

这个害羞的小姑娘，画了一幅令人感动的理想天堂，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流浪猫的，题为《猫的天堂》。

在这幅画上有猫的医院，猫的住处，供猫玩耍的地方等。

在解释这幅画时，这位小姑娘说：我希望在这个天堂里，没有遗弃，没有残疾，没有伤痛，没有孤独，没有别离，只有健康和幸福……

这样的人文情怀，令人动容。这就是我们希望孩子们能够具备的人文素养呀！

回到北京后，这个叫高原的小朋友特别给自己的同学们做了一个分享，她说：

“游学即将结束的时候，宁强教授把我们带到莫高窟对面的山坡上。在那里，安葬着敦煌研究院的前两任院长，我们来这里献花，向他们表达哀思和敬意。第二任院长段文杰爷爷曾经是宁强教授的导师，在向段爷爷献花的时候，教授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教授告诉我们，这两位爷爷喜欢敦煌一辈子，研究敦煌文化一辈子。所以我在想，真正的理想，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既能真心喜欢，又能勇敢坚持……

“宁强教授用他全身心的陪伴，在我们心中悄悄地种下了热爱敦煌，热爱中华文明的种子。也许，未来，我们会既努力、又幸运地成为教授那样的人，找到兴趣的领域，实现自己的梦想。”

通过与孩子们在“游学”过程中的直接沟通和密集互动，我大致学会了如何用比较直白，且幽默风趣的语言来给孩子讲述中国艺术史。

我还把试录的节目发送给游学活动中结识的孩子，听取他们的反馈意见，再修改和重新录制。

最终，《讲给孩子的中国艺术史》这档音频节目，在博雅小学堂APP收到小听众们的广泛欢迎。

现在，由同名音频节目整理、补充、修改而成的《讲给孩子的中国艺术史》终于出版了。

在成书过程中，本书责任编辑哈曼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真有“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感觉；我的博士、硕士研究生们在文字整理、寻找图片、编写“小贴士”等方面做了许多工作；特别要感谢插画师孙斐，她绘制的精美插图使这套书更加赏心悦目。

当然，最要感谢的是热情支持我完成此书的小朋友和他们的家长，没有他们的鼓励和帮助，这套书是不可能成功的。

《讲给孩子的中国艺术史》（全三册），宁强著 现代出版社 2020年5月出版

中国美术家协会少儿美术教育委员会主席尹少淳，故宫博物院院长王旭东，北京大学艺术学院院长王一川，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联袂推荐，适合年龄：6-1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