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宋开玉辑校《曹贞吉集》

曹贞吉是康熙时期著名的文学家，他的词集《珂雪词》是《四库全书》选入的唯一的清人词别集。今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曹贞吉集》一厚册，系宋开玉先生历时二十余年陆续搜集整理而成。拜读之后，感到这是很有学术贡献的值得学习的一项古籍整理成果。

曹贞吉（1634-1698），字升六，又字升阶、迪清，别号实庵，山东安丘人。康熙三年进士。曹贞吉活跃于康熙前期文坛，与当时著名人物施闰章、王士禛、朱彝尊、陈维崧、宋荦、宋琬等都有密切往来。曹贞吉作品甚丰，现存《珂雪初集》《珂雪二集》《珂雪三集》《珂雪三集古近体诗》《朝天集》《鸿爪集》《黄山纪游诗》《珂雪词》《珂雪词补遗》《珂雪文稿》等专集。

曹贞吉的诗词成就颇高，朱彝尊称其“词源白石叟，师法玉溪生”。曹贞吉诗歌受到王士禛等人推重，黄宗羲评其诗兼李杜之美。曹贞吉词作成就也很高，《四库提要》评价《珂雪词》“风华掩映，寄托遥深”。张之洞《书目答问》推其为清人词集第一家。但是曹贞吉诗词文集的整理工作却因文献搜集之艰而迟至今年始得一部理想的全集。

宋开玉教授辑校的《曹贞吉集》出版于2018年，但该项工作历时甚久。自1994年起，王佩增教授整理编定《曹贞吉集》（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宋教授是王佩增教授的合作者。杜桂萍教授主持的《清代诗人别集丛刊》2014年获批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之后，即邀请宋开玉教授承担规划中的《曹贞吉集》。宋教授显然是合适人选，他把多年积累的成果汇入了这部新整理本。宋辑本《曹贞吉集》属于“深度整理”，包括点校、辑佚和附录。附录将评点等汇于一编，使读者认识历史上对曹贞吉诗词风格与成就的评论。在对文本的整理基础上，宋教授撰写了高水平《前言》，将曹贞吉诗歌和词的创作时期及风格的转变作了详尽的论述。指出《珂雪三集》《珂雪三集古近体诗》中的诗歌创作“不仅在数量上，而且在思想性和艺术性等方面也远远超过《珂雪初集》《珂雪二集》的水平”。原因是曹贞吉此时期经历了自身与家族的坎坷沉浮，内心郁郁不能言，只能将精力放诸于诗歌创作中。从《珂雪初集》到《黄山纪游诗》，也能看出曹贞吉在写作路数上由学唐到学宋的转变。而对于曹贞吉的词，宋教授评述曰：“既有高歌苍凉、雄浑悲壮的怀古词作，也有刻画细密、格律精巧的咏物篇什，还有情真意切、缠绵悱恻的唱酬赠答词，都呈现了面貌各异、丰富多彩而又意境深远的文学表达效果。”并提出曹贞吉“最得意和擅长的是咏物词”，“为曹贞吉赢得清初词坛崇高地位的绝对是他的《咏物十词》。”这些观点，称得上是中肯的独到见解，是清代文学史的重要创新成果。

笔者认为宋开玉教授整理本《曹贞吉集》具有以下成绩：一、网罗齐备

《曹贞吉集》辑校本包括曹贞吉《珂雪初集》《珂雪二集》《珂雪三集》《珂雪三集古近体诗》《朝天集》《鸿爪集》《黄山纪游诗》《珂雪诗补遗》《珂雪词》《珂雪词补遗》《珂雪文稿》《珂雪文稿补遗》等，网罗丰富，将曹贞吉现存作品基本搜集、辑佚完备。

宋教授在辑校时，除去以康熙间刻本为主要底本来源外，重点参考了家集中收录的部分作品。曹贞吉所在的曹氏家族为山东安丘大族，以文学德行著名，曹氏一族留下了不少家集类作品。2005年，《山东文献集成》作为山东省重大文化工程陆续出版，编委会在山东省博物馆、山东省图书馆、山东大学图书馆等地搜集到不少与安丘曹氏相关的文献，包括《曹贞吉父子诗稿》《安丘曹氏家学守待》《安丘曹氏家集》《安丘曹氏遗集》《安丘曹氏诗集》等，为宋教授辑校《曹贞吉集》提供了宝贵的稀见材料。

在原始文献的搜集方面，辑佚力度最大的当属曹贞吉文。宋教授从宋荦、张潮等人文集中发现了曹贞吉的书札，还辑有《（汪懋麟）〈锦瑟词〉词话》《（梁清标）〈棠村词〉评》《（高层云）〈改虫斋词〉评》等。最终所整理的曹贞吉文共五十二篇、零句六则，其中辑佚二十六篇，零句六则，成《珂雪文稿补遗》一卷。二、校勘精细

在校勘来源方面，选用底本较为严谨完好，选用校本较为广泛。以诗集为例，选取康熙刻本为底本之后，又以北大图书馆藏《珂雪诗》六卷钞本，山大图书馆藏《安丘曹氏家集》，《山东文献集成》中《曹贞吉父子诗稿》为参校本。还参考部分选本，如王士禛《十子诗略》中《实庵诗略》一卷，康熙间汪士竑、吴绮编《黄山志续集》，邓汉仪《诗观》，《山东文献集成》所载《国朝山左诗钞》，蒋鑨《清诗初集》，孙鋐《皇清诗选》，陈以刚《国朝诗品》，陶煊《国朝诗的》，吴翌凤《国朝诗》，马长淑《渠风诗略》，沈德潜《清诗别裁》，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钱仲联《清诗纪事》，陈维崧《箧衍集》等。再者，从曹贞吉好友集中，如王士禛《感旧集》、陈维崧《迦陵词全集》、朱彝尊《曝书亭集》等辑得曹贞吉诗词以作校对。此外，还以地方志作校勘来源。如《沂州府志》、（雍正）《扬州府志》、（乾隆）《江都县志》、（光绪）《增修甘泉县志》、《（民国）重修婺源县志》等等。

在校勘过程中注重“存异文”。除去各本中的异体字及显见形近讹误或版刻、钞写变异字径改外，其余均不作改动。如《珂雪初集》中《日照道中观海》二首，利用《曹贞吉父子诗稿》《实庵诗略》《诗观初集》《（康熙）青州府志》《（乾隆）沂州府志》《（光绪）日照县志》进行校勘，各版本中诗题不同，宋教授在校记一一进行罗列，以使读者有全面的体察。诗中文字的异同，也在校记中一一标示，不作更改。如第一首中第一句“晓起空濛宿雾遮”，“起”字《日照县志》作“后”，孰是孰非不作判定，仅存异文以备后人参考。三、考证详确

首先是对各集版本的考证。曹贞吉诗词数量庞大，版本流传情况较为复杂，在校勘和辑佚过程中需要进行版本的考定。

底本方面，康熙十六年，王士禛选宋荦等诗人作品汇编为《十子诗略》，曹贞吉位列第三卷，题为《实庵诗略》。经宋教授校对，《实庵诗略》所录诗作皆见于《珂雪初集》《珂雪二集》《珂雪三集》《珂雪三集古近体诗》中，故而将这一版本剔除底本之列，仅作校勘之用。

参校本方面，山东大学图书馆藏《安丘曹氏家集》十五种二十五卷，文字上与《安丘曹氏家学守待》本并无差异，其中《珂雪三集》三卷实际是《安丘曹氏家学守待》中的《珂雪三集》与《珂雪三集古近体诗》。该版本实际为“《安丘曹氏家学守待》本部分内容加上曹氏前后各代人的诗词文集而成”。只有《珂雪词补遗》比康熙三十一年补刻本多两调，可作辑补之用。

其次，在诗词内容方面进行考证。对部分词作进行系年，这些作品系年和出版时间的考订解决了目前学术界存在的一些疑问，也符合此次辑校中整理与研究相结合的标准。四、附录丰赡

首先是保留了原本当中的点评。包括曹贞吉诗词集中原有的评语、题评和各种选本及诗词评论集中的点评。如《珂雪初集》有王士禛评语，《朝天集》有汪懋麟评语，《黄山纪游诗》有沈德潜评语。尤以出版家邓汉仪评语最多。邓汉仪在《诗观》中选录曹贞吉诗七十四首，点评颇多。《珂雪词》则有王士禛、陈维崧、李良年、陈廷焯等知名词学家点评。

这些评语多中肯详实，对曹贞吉诗词皆有很深的见解，如《珂雪初集》中《芜阴观竞渡八绝句》后附王士禛评语：“蕴藉处唐人之髓。”又说：“《竹枝》《水调》本色。”邓汉仪评曰：“使君于此，风流不浅。”《赠张参宇山人》二首，王士禛则评曰：“神气豪纵，旁若无人。”从这些评语中可以看出，即使是在同一部诗集中，曹贞吉的诗作风格也具多样化。

总之，宋开玉教授辑校的《曹贞吉集》网罗之完备、校勘之精细、考证之详确、附录之丰赡，都可以说是古籍整理成果的上乘之作，值得同行专家和后学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