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中国木建筑》 赵广超 中华书局
没有教科书的刻板。为方便读者理解,还特地配画了大量示意图、剖面图——即便是建筑学的外行,在意趣横生的图文对照阅读体验中也会顿时释然。
谈建筑史,必然回到人类源头。中国建筑史发端于古人对土木的灵活运用,这一点明显区别于西方建筑对石头的情有独钟。相较于石头,木头重量更轻,更易运输、裁截和架设,想想埃及的金字塔,想想罗马的斗兽场,木头相较于石头的诸多优势便不难总结,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古建筑常常与海量木头密不可分的原因所在。无论是庄严华丽的故宫,还是立于山巅藏于深谷的那些古刹,几乎就是木头的世界。
在赵广超看来,古人对于木头“因势就利,材尽其用”的利用思维几近极致:“树干刚好是栋梁,弯曲的木料刚好成为月梁,截下的梢枝也刚好充作椽子铺顶,高低疏密,不知不觉的,刚好长成一间屋”,至于那些多下来的边角料,往往还会再利用,比如打造门窗户扇、桌椅板凳,最不济的连同木屑也会当燃料,所以说几乎没有浪费。或正因为古人在使用木头方面极为发达,所以造字时忘不了把“木”字锲进许多汉字。据统计,“《康熙字典》里‘木’部的字有1413个,其中就有超过400个是与建筑有关”。
当然凡事有利也就有弊,木头建筑也有不少弊端。木头建筑稳定性难以比肩石头建筑,木头建筑易潮易朽易遭虫蛀,特别是防火比较困难。去年底,始建于明崇祯年间、有着亚洲第一高木塔之称的四川绵竹市九龙镇灵官楼就因大火毁于一旦。历史上因朝代变更,以一把火烧掉帝王宫殿以显示与过去决绝的历史故事亦不鲜见,最典型的如阿房宫。
中国建筑史是从对木头的灵活运用开始的,所以古代几乎所有方面都能与木头扯上点关系,小到吃喝拉撒,大到劳动军事。正是通过对上下五千年建筑史的深入梳理,赵广超得出两条规律:一是“但凡可以应用在木头上的技术,几乎都可以发生在建筑上。同样,建筑的种种技术都可以应用在其他木材工艺上”;二是“房屋只是在结构及功能上扮演房屋时才叫做房屋,在其他场合,房屋可以是任何东西。小到可以坐在上面的桌椅,衣橱可以和一个房间一模一样,扛着走的房子叫轿,马车本来就是一间安装上车轮的房间”。
中国建筑史发端于房屋建造。虽然我们总是说民以食为天,但只有房屋建造水平进步,生活水平才能实现有效积累,才能促进古人放弃游牧生活实现安居乐业。所以,建造房屋自古以来便成为家庭富裕的象征,房子越大越多,往往表明越富裕。而在权力阶层,庞大的宫殿本质上就是权力的图腾,这也为朝代更替时被后人纵火烧毁埋下了沉重的伏笔。
英国建筑历史学家帕瑞克·纽金斯曾在《世界建筑艺术史》一书中指出,“中国建筑的意念,是由建筑物内部往外观看的,而不像我们西方社会的街道上,每一幢房屋都竞相向路人炫耀着它的身份和地位”。这也就是说,虽然中国建筑并不是完全不在乎外在的张扬,但更注重内部构造。事实上,无论高大华丽的皇宫,还是巨富的庭院,雕镂精髓确实习惯置于室内。从这层意义上讲,中国建筑更注重“内在美”。不知这与国人普遍谦逊的“内秀”性格是否存有内在关联。
赵广超对中国建筑进行深入剖析的同时,坚决反驳了一些西方学者关于中国建筑“无用论”的贬损。在赵广超看来,中国房屋兼具实用和中国式传统美学。比如过去房屋无一例外都设计了翘起的屋檐,这种“倾向于努力地把窝盖扛起来”的设计,实际有助于使雨水“冲得更急更远”。另一方面,这种构造往往给人一种白鹤展翅之感。虽然古代建筑传统渐渐远去,但依稀记得小时候老家农村盖房也特别看重屋檐做工,这种翘起的屋檐似乎也是飞黄腾达的隐喻,一个善于做屋檐的瓦匠往往更讨人欢心。
事实上,古人不仅看重屋檐,对屋顶、墙壁、大门等均非常在意。今天,如果我们走进江西婺源和安徽黄山的西递宏村可以领略到徽派建筑的高端大气,雕梁画栋,空间处理精妙绝伦。透过赵广超的文字与绘画可以得出结论,即中国古建筑之美,不仅仅是外在的宏大与华丽,还在于可以从中细细品味绵延数千年的传统韵味。
去年有幸去了趟作为三国古战场的荆州,自然免不了饱览古城的古香古色。除了雄伟的古城墙,重建的张居正故居,特别是始建于元代泰定年间(1325年左右)的章华寺令人印象特别深刻,其榫卯结构尽显鬼斧神工之妙。
榫卯结构堪称中国建筑精华中的精华,而且历史悠久。据报道,1973年,距离宁波市区约20公里的余姚市河姆渡镇发现了距今六七千年的新石器文化遗址,人们称之河姆渡遗址,在遗址人们发现了大量榫卯结构的木质构件。这也是我国至今发现最早的榫卯结构。榫卯结构相互咬合,层层交错,错落有致,在美学、承重还有抗震等方面均有上佳表现,足可称世界建筑史上的奇迹。
《不只中国木建筑》一书作者赵广超的专业是艺术,所以,他喜欢从艺术角度端详中国那琳琅满目的古建筑。赵广超先生从“家”开始,述说中国人将“家”与自然共处一室,把读者带入中国传统木建筑的大门,接着是伐木、文字、高台、标准、结构、斗拱……四合院、风水、园林、装饰等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