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月》 鲁敏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7年9月出版
距离上一本长篇小说《六人晚餐》出版已经五年,鲁奖得主鲁敏最新出版了长篇小说《奔月》。鲁敏说,五年对写作这个行当来说不长,对她个人来说却很长。新的长篇,曾有两个选题,她为此犹豫了一年多,还是选择了“非写不可,不写会死”的《奔月》。
她的写作核心是人
似乎每一次有新书发表,人们都要再次谈起鲁敏的写作缘起,因为这段经历直到今天依旧标示着她写作来路。
鲁敏18岁开始在邮局工作,20岁在柜台碰到来买邮票的作家苏童,心想除了阅读,这不会是我跟文学发生的唯一瓜葛吧?显然这只是命运的一个小暗示,她和文学的瓜葛远不止于此。25岁的一天,快要下班的她站在位于30层的办公室窗前,看着地上川流不息的行人全都方向坚定、脚步匆忙,巨大的虚妄感来袭。她知道自己看到的其实是假象,目光所及的外表之后,每个人都有一团影子那样黑乎乎的秘密,有着被镣铐所深锁的内心。“可能就是那些深渊般的秘密内心,一下击中了我。像是积蓄多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我迫切地想要贴近和占有他们的哀戚与慈悲。这就需要一个合法的工具,而当时我所能想到的工具,就是:小说。是的,正是这个平淡到平庸的黄昏,小说,如闪电来袭、如惊雷响起,我找到了走出窄门、通往外部的途径。坐到电脑前,打出了我作为写作者的第一行字。”
时至今日,她已经出版了十九部作品,斩获包括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中国小说双年奖、小说月报百花奖、未来大家TOP20等各大项奖。她的写作核心只有一个:人与人性。第二十本书《奔月》,依旧沿袭了她对人性暗疾的关注。
她释放了内心的“逆反元素”
《奔月》的故事从一辆开往梵乐山的旅游大巴意外坠崖展开。小六在这场事故中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散落满地的物品。丈夫贺西南不愿相信她已死,开始寻找她的下落,却渐渐揭开了小六隐藏在温顺外表下乖张不羁的多重面目。与此同时,小六以无名之躯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小城乌鹊,开始了异境里的新生活,遭遇各种沉沦起伏……一个小六不在场,一个小六在场;一个小六是旧我,一个小六是新我,故事就在这两个时空中交替上演。
估计大多数按部就班生活的人都会将小六视为离经叛道的奇葩,但又隐隐羡慕这种勇于打破与飞翔的疯狂。作为小六的创造者,鲁敏本人是什么样的呢?按她自己的说法,她是一个面目比较温顺,但内心里长满倒刺的人。这一点跟她的主人公小六很相似。写作之前,她做过营业员、统计员、团委书记、秘书、记者、公务员等职,工作结婚生子走亲戚做家务,该干嘛干嘛,可以说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路人甲。但在认真、耐心对待日常生活的同时又充满一个写作者的反叛、否定与嘲讽,她总有着奇怪又固执的想法:如果我从这既有的乏味的一切中消失?如果我成为另外一种人并进入另一种生活……
明知不可为而为的写作探索
熟悉鲁敏的人都知道,她的写作主要有两个领域,一个是敦厚乡土,一个是都市暗疾,后来又拓展到荷尔蒙。此次的《奔月》既有都市暗疾的影子,也有荷尔蒙的部分,相比此前的作品,《奔月》的母题内核虽然更为现代主义,但主人公的设置更为日常,就是我们身边的普通人,就是大街上那些远远望去的无数面孔之一。越是我们熟悉的生活越难构成小说,鲁敏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正面书写生活,却倾听着人物的私密呼吸,从平凡面孔下挖掘出诡谲,构建出一个更具深度和广度的幽微生活。
鲁敏是从文学期刊写作成长起来的所谓“传统”作家,长期以来算是有一说一的现实主义风格的,色泽上也偏重敦厚、明亮。但《奔月》偏现代性、精神化与“内心戏”,也让鲁敏产生过一些担心,比如完成度、荒诞与逻辑的处理、读者与作者之间的“信任契合度”等,因此,相比前一部长篇《六人晚餐》,《奔月》在叙事上加入了悬疑与戏谑的手法,比较好读,正是为了包裹这个比较反向和奇崛的精神内核。
正如作家麦家所言:“‘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奔月》里,鲁敏替这个永恒的哲学追问戴上了悬疑与戏谑的面具——我估计没人能猜到结尾:“因为生活本身就没有结尾,因为鲁敏本人就一望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