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赵丽宏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10月版/66.00元
■受访人：赵丽宏（作家）
□采访人：夜 雨（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赵丽宏
散文家，诗人。1952年生于上海，1982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文学》杂志社社长，华东师范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客座教授。出版有十八卷文集《赵丽宏文学作品》。
散文家、诗人赵丽宏日前推出最新诗集《疼痛》，该书收入赵丽宏近年来最新创作的50余首新诗，文字苍凉质朴、沉郁悲凉，直指人性，被称为他诗歌创作上的一本变法之作。
11月26日，赵丽宏与诗人西川、诗歌评论家唐晓渡、小说家邱华栋齐聚北京单向空间，谈“疼痛”这个人类最古老又积淀最深的诗题。本报记者亦借此机会，对他进行了面访。
原以为诗人应该会是张扬、热情开朗的模样，没想到赵丽宏儒雅沉稳，倒和他在诗集《疼痛》中呈现的意像相吻合。他不夸张、不张扬，安静、节制而深刻。
赵丽宏在1980年代早富诗名，近30年，他的散文更被人关注，他是作品被收入中小学语文课本最多的作家之一。前两年更有皇皇18卷文集由现代出版社出版。
如是笔耕不缀，赵丽宏说自己未忘初心。当年文章和诗歌是他的救命稻草。40多年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赵丽宏在崇明岛插队落户，天天干农活到精疲力竭。他曾被告知要一辈子当农民，唯一支撑他的，就是休息时能有一本书看，能在笔记本上随便写，能暂时抛却对生活的绝望。因为不甘沉沦，写下了被广为传颂的诗歌《火光》。
如今，写作早已成为赵丽宏的生活方式。“文学之于我，恰如那盏在黑暗中燃烧的油灯，尽管人世间风向来去不定，时起时伏，只要心里还存着爱，存着对未来的希冀，这灯就不会熄灭。我的文字，便是这灯光在我心里的辐射，这辐射衍化成文字，记下了我所感受到的时代、人性和自然。”
赵丽宏一手为文，一手写诗，诗文俱佳。面对岁月的沧桑，他从未放下诗笔，他从生命中积累“疼痛”的题材，凝聚“疼痛”的能量，写出撼动人心的诗作。正如诗人杨炼所言：“他的案例，再次证明，诗须臾不会离开真的诗人，只会冶炼他挣脱虚丽浮华之词，裸出带血的灵魂。”
在《疼痛》中，他以身体感受现在，以灵魂感受过去，以思绪触摸未来，他不避人生的险峻，抚摸《疤痕》：“赤身裸体时／我发现自己伤痕累累”；他检索《遗物》：“纸片上有死者的字迹／在泪眼的凝视下／每一个字都在活动”……评论家们对他的诗作不吝溢美之词，唐晓渡评价《疼痛》是诗人的心灵之痛、人生之痛、岁月之痛和语言之痛。而与其独白的语言方式彼此掩映、未经道明的种种余绪更是让人注目，这种无从把握的能量，恰如诗人笔下的“暗物质”，既导演着生命世界无言的衰败和新生，又呼唤着自我审视的明澈目光，以呈现并拥护一颗在命运的沉浮中缓缓旋转，总不脱清幽淡定的灵魂。评论家张定浩则认为：“《疼痛》可以视为作者漫长诗歌写作生涯中的一次深深的后撤与收缩，从中我们可以看见他对自我的回视和对死亡的眺望，他邀请死亡进入他的作品，并将自身集聚成一束更为有力的向死而生的光。”可以说，《疼痛》既是生命之诗，也是灵魂之诗，就像是一束光，照亮我们的灵魂。
□在您看来，什么是诗？
■诗歌是一个热爱生命、热爱世界、热爱文字的人，用跟别人不一样的独特文字，把他对这个世界的情感和对生命的思索表达出来，也许很平淡、也许是强烈的，但一定是属于他个人的、有个性的，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情感。
□为什么这本书被称为变法之作，您最新的诗歌写作有哪些变化？
■我写了几十年，目睹、亲历了时代巨变，也可以说历经沧桑。现在对时代的认识，对人生的思索，对人生的感悟和年轻时都不同，所以表达方式也会不同。年轻时，我把对每件事情的看法都表达得很清晰，所以读者会觉得那时我写的诗歌很明朗。我们一直在看这个世界，却不可能参透一切，这种观察和思索也永远没有结论。所以，现在我认为，只要把认识过程中的感觉或者说情绪写出来就好了，不一定要把看法明确表达出来。
□所以您认为，对诗人来说，向读者解释诗歌是一件很傻的事？
■有时候诗歌是无法解释的。读者在读的时候，只要能引起共鸣和联想，感受到诗人的情感，这就是一首好诗要达到的效果。哪怕读者想得跟诗人不一致也没关系，诗人也不一定要把道理说得明明白白。
□诗集为什么要以《疼痛》为名？
■诗集选的是我近几年的诗歌，我用最简单、朴素的语言，记录了我对世界的观察和人生的看法，我把与表达情绪相关的诗都放在一起。《疼痛》是诗集中的一首诗的诗名，并不能涵盖这本书里的所有诗，但在整理和编辑过程中，我们觉得很合适作诗集的名字。
□整本诗集都在谈人生和人性，感觉有些暗色，有点沉重。
■《疼痛》关注人在黑暗中的挣扎过程，我要让大家在黑暗中找到一束光。我在诗中写了梦境、写了对死亡的看法、生命的消亡，我绝对不是抛弃生命，我对生命很依恋。
□我注意到最后一首诗《痛苦是基石》是您1982年的作品。
■这是一篇当年被遗漏的作品，但现在看来，30多年前写的诗和如今的诗是一脉相承。
□最喜欢诗集中哪一首诗？
■每一首，但有的用情比较深。
□哪一首？
■写父亲的，那是我做了梦以后写的。如果父亲还活着的话，他已经100多岁了，在我的记忆中他没有骂过我一句，没有打过我一下，他永远是温和的。在最苦难的时候，他面对着儿子一定是微笑着的。父亲去世以后，他经常出现在我梦里，但从来不跟我说话。有一天在梦境听到我父亲的声音，听到他呼唤说我迷路了，我突然醒来，看到我父亲的背影，他在墓地里寻找他的墓穴，因为墓穴都一样，他找不到自己的墓穴了。这个梦中我反反复复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这是一个梦中梦。最后我彻底醒了，发现我睡在床上，枕边全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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