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2日,作家葛亮携《北鸢》与蒋方舟、止庵、史航共聚北京,畅谈了新书内外的故事与心路历程。这场发布会定名为“此情可待成追忆”,淡雅古朴的题目正是为了贴合《北鸢》的整体风格。
《北鸢》是葛亮耗时七年书写的表现近代中国家国兴亡的又一部长篇,与前作《朱雀》构成了一部“南北书”。出版方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应红介绍,出身世家的葛亮(注:其祖父是著名的艺术史学者葛康俞,太舅公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领袖陈独秀,表叔公是中国“原子弹之父”邓稼先)曾收到过出版祖父遗作的编辑的一封来信。信中希望他从家人的角度写一写祖父的过往,这构成了《北鸢》最初的开笔冲动。他曾经考虑用一种非虚构的文体进行写作,但是反复思量之后仍然选择了小说这样一种更有温度的表达方式。在《北鸢》里,葛亮白描了政客、军阀、文人、商人、伶人等上百位的民国人物,从大的格局感知下去关照入微,以家族故事为引写军阀、名伶、知识分子、普通人的日常生活。
《北鸢》开篇于民国商贾世家子弟卢文笙的成长,结束于上世纪的中叶。鸢即风筝,全书以鸢做比喻,犹如命运引线,风筝随势而动,但在风起云涌、动乱兴衰的民国年代却总有一线牵引不会丧失其主心骨,时代浮沉、人世跌荡不致偏离航线。
年近九旬的旅美作家聂华苓说:“《北鸢》令我惊艳,许久没有读到这么精彩的小说了,葛亮所写的那个时代正是我所生活过的。葛亮如此年轻,竟写出那个时代的小说,感谢这部作品将我带回我最怀念的岁月。“
哈佛大学教授王德威说:“属于葛亮的叙事抒情的风格已经隐然成形。当代作家竟以创新突破为能事,葛亮反其道而行,遥想父祖辈的风华与沧桑,经营既古典又现代的叙事风格。他的小说美学以及历史情怀独树一帜,未来的成就必可期盼。”
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称:“《北鸢》是一部关乎文化民国的作品,作者以家族记忆为题,有意凸显出民国的文化性格,是一部当下表现民国文化想象的代表作品。”
葛亮解释“北鸢”的名字脱胎于曹雪芹著作《废艺斋集稿》中的《南鹞北鸢考工志》,其中有句——“比之书画无其雅,方之器物无其用,业此者岁闲太半”。而小说的历史观念不是大历史大叙事,恰恰是起于青萍之末的民间,甚至是边缘化的,所以很切合。他还说,写作《北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的祖辈在精神上对自己的一种滋养,他在祖父感受到时不我与的凋零,也从外公那里看到包容与平和。
嘉宾止庵强调《北鸢》是一本小说,不能当历史来看,它就是让读者感知那个时代的细节,感知那个时代的人怎么活、说什么话、想什么、做什么。作为小说,《北鸢》比作者上一辈或者上两辈都要大气,时间和空间上的张力都很大。很多人物的贯穿与纠葛也布局得很大气。作品的用心还体现在语言上,这一种既不同于以前的白话小说,也不同于其他作家的小说的语言。最后,小说有非常浓厚的文化气味而且并不堆砌,饮食、戏曲、书法、风筝等等,如今有文化气味的小说越来越少了,因为文化气味是一个能力问题。
史航评价《北鸢》是一个有感慨有怀念而不止步于玩味的作品,是从容的作品,恪守小说的本分。作者不玩味,所以惹得读者愿意玩味其中,这是一个很好的境界,也是年轻作家能做到的一个挺了不起的境界。他说刻舟求剑、缘木求鱼、守株待兔、拔苗助长可能都是小说家的本分之一,有点慢、有点凝滞、有点笨、有点拙的东西可能是有意义的,不然就全是特别娴熟的类型写作了。他形容葛亮的小说像一块茶砖,拿刀削一小块给大家尝尝,但是有统一的味道;也像一个迷宫,看到门口不急着出去,转完剩下的半截再出去。
《北鸢》的故事背景是民国时期,葛亮说对他而言民国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不拘一格,这本书里写到不同类型的知识分子,民国时期知识分子阶层出现了一系列非常有趣的分化,某种意义上也赋予一个阶层不同发展的可能性。有时候人在时代里可以纵横捭阖,也可以选取其中的一方静土,自己把自己和时代之间的距离感化为人生的态度和境界。
谈起民国,史航说民国教育是他最感兴趣的,那种言传身教的东西是民国范儿中最光明的一面,民国人物的举止可以从正面、反面、上面、下面、是是非非去理解,但教育却一定是绵绵不绝又散落四方的民国范儿。如果对民国有一丝牵挂的话,看《北鸢》能看出一种音调感,怕它死得太早,又怕它死得太晚,有时候自取其辱,有时候被遭受折辱。
止庵对于民国却有着不同的理解,他说他对民国没有特别多的好感,这不是一个多么好的年代,只是里面有一些人比较好,那个年代不是一个好活的年代,它是可以出人才,因为它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时代的尾声部分,很多精华已经没有了,同时还是剩下很多东西,但是庸人就活得很苦,好多人才也夭折了。那是一个特别动荡的年代,求安稳而不得,可以说是一个末世。别把那个时代想得好得不得了,如果好得不得了它就应该继续存在,它已经不存在了,中国真正的好时代早就没有了。对此,葛亮表示了赞同。
回答现场关于小说语言的提问时,葛亮说自己从小看了不少笔记体小说,它建构了自己对于语言的审美跟语感,写作过程中也看了一些民国时期的小说,甚至包括鸳鸯蝴蝶派的小说,这些小说的语感和审美也带来了启发和体悟。而自己选择的语言风格是为了和那个时代的在场感互相匹配。
对于外界给予自己的“新古典主义”的定位,葛亮是这样理解的:首先是审美的层面,对历史的还原或者对于历史还原这种审美从哪个语言系统里建构;第二,怎样把这种历史的题材放再一个当下的现代的语境里进行检验。新古典主义某种意义上就是把传统的东西、古典的审美用一种当下人的处理、消化重现出来的意念与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