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万历十五年》

再读《万历十五年》，仿佛眼前推开了一扇窗。原来历史可以从另一个维度来描写，可以如此跌宕起伏、丰富多彩，如此精美流畅、清新俊逸。

查阅了很多关于黄仁宇先生的资料，1918年生于湖南长沙，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他，在三十四岁时赴美学习，此后终生都在研习中国历史。也许是在国内经历了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所以他毕生都在思考，如何从历史进程中找出中国命运的最佳解释。

最初的《万历十五年》是用英文撰写而成，历时七年，初稿并不尽如人意，几经波折，也没有出版社愿意为其出版。商业出版社认为它是学术著作，学术出版社认为它像通俗读物，直到1981年才由美国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结果出人意料，一经出版，很快就成了纽约各大书店的畅销书，并两次获得美国国家书卷奖提名。在此期间，黄仁宇先生亲自译写，数次修改，用了三年的时间与国内中华书局合作，于1982年完成了《万历十五年》在大陆的出版发行。三十多年来，《万历十五年》一版再版，经久不衰，影响了几代中国人。

耶鲁大学图书馆的资料也清楚地记录了本书出版的不易。1975年，还在纽约州立大学纽普兹学院任教的黄仁宇先生驱车来到了100英里外的纽黑文，找到了耶鲁大学历史学首席专家亚瑟·莱特，并送上了自己最新的书稿《中国并不神秘》。遗憾的是亚瑟教授毫不客气地否定了这本书，但在交流的过程中，亚瑟教授发现了黄仁宇先生未完成的另一部书稿，即叙述16世纪中国历史上看似无关紧要的一年所发生的诸多事件，并鼓励他完成此书。

1978年，已经被纽约州立大学纽普兹学院解聘的黄仁宇先生再次来到纽黑文，这次带来的是已经被多家出版社拒绝的《万历十五年》。就在黄仁宇先生一边面临失业的痛苦煎熬，一边经受出版商的冷嘲热讽时，那部大书竟奇迹般地起死回生——出版发行了。关于该书，黄仁宇先生最初的翻译是《1587，无关紧要的一年》。1587年，相对于浩瀚的中华五千年文明史而言确实平淡无奇。这一年，似乎四海升平、无事可记。但这一年，明帝国却正在悄悄走向衰落。而正是这不经意的一年，黄仁宇先生竟然带我们走上了历史的一个高点，并由此俯瞰276年的明王朝，如同舞台幕布中央透出的光，大幕由这一点点光亮处慢慢拉开，整个明朝的衰败开始在读者眼前次第展开。

《万历十五年》不是编年史，不是断代史，也不是专题史，而是从人们从未关注过的时间节点带出了一个时代的兴衰。1587，也只是一个被选择了的历史横截面，用“大历史”观的角度阐释记录了这一年的过往和人物，正是对这些过往和人物的描写刻画精致深刻、细腻入微，充满浪漫主义色彩。似乎，除此没有任何一种模式可以真正架构这一段历史。或正统、或传奇、或文献、或演义，不管什么样的手法，在这本书里都成了作者得心应手的演绎。用自己最擅长的手法，尽可能地为我们还原那一段未知的过程而已。

每一部经典的史学著作，都诠释着社会变迁最朴素的道理，蕴含着人类发展最基本的规律。历史的兴衰、人物的成败，不管写与不写，该发生的一切终究都会发生。

再读《万历十五年》，就给了我这样的启示：当一个没落王朝走向血色黄昏时，再美丽的碎霞断锦所渲染的天边夕阳，也只能构成一幅昙花一现的残缺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