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高原” 迎来新风景——名家畅谈张炜《独药师》

  • 发布日期:2016-07-01 作者:郭煜新闻来源:新华书目报

《独药师》是张炜的第20部长篇小说,这部小说讲述了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季府主人、“独药师”第六代传人季昨非陷入长生、革命、爱欲的纠缠中,苦闷又彷徨。在此之前,张炜创作的比较著名长篇小说包括《古船》《九月寓言》《刺猬歌》《你在高原》等,其凭借《你在高原》在2011年获得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独药师》是张炜翻越“高原”之后的又一部力作,6月15日,《独药师》新书发布会在京举行,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评论家李敬泽,《人民文学》杂志主编、著名评论家施战军,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著名评论家陈晓明对这本书做了专业解读。    

李敬泽:每个人身上都埋藏着一个方士

《古船》这部作品到今年已经30年了。如果要举张炜的5个最重要的作品,其中必须有《古船》。《古船》里的养生和《独药师》里的养生,他写得不一样。为什么呢?因为岁数不一样。

“独药师”是一种方士,完全不等同于中医,是一个大传统传承下来的,但是更偏重于大传统里面的小传统。中国历史上的方士,在秦汉的时候比较多,例如徐福,连皇帝都深信不疑。从某种程度来讲,中国的方士和西方的炼金术士是相对应的,都是属于非常偏僻的、暗黑的传统,不是在明处,而是在暗处。现代西方的化学很重要的一个来源就是西方炼金术士的传统,把自己关在小屋里,试试这个、试试那个,后来就发现了化学元素。其实中国也是这个传统,也是拿一个小锅试一下尝尝,也许尝得好,也许尝不好,所以说这是一个非常暗黑、幽暗的传统。在这个传统中确实包含着中国人对于身体、对于生命最根本的想象和信念。

“革命”首先代表的是新生。我们要革命,因为旧的机器、旧的生命已经衰朽,我们需要获得新生,我们要通过某种方式“下猛药”,也需要这儿试试、那儿试试,也许新的生命就来临了。在古汉语中,人们使用“革命”的说法是包含着这样的想象:我们下了什么药,能够从此脱胎换骨从而获得新生。我们现在看到的就像古代的方士穿越到了现代,想象着和追求着长生的人,又正好碰到了一个民族对于新生命的想象和革命的爆发。往小里说,这本书和我们都有关,在我们身上都埋藏着一个方士,也埋藏着一个现代人。我们身上的现代人和方士的关系如何相处,不是书里的事,是我们每一个人身体上的事,是我们每一个人生命的事。

张炜是比“独药师”,或者说是比一个养生大家要更重要、更了不起的文学家,他让我们看到了我们生命的根底,或者说是文化的根底。方士是我们的文学根底,当方士大行其道的时候,儒学的统治地位还远远没有建立起来,也就是说方士是我们民族精神中非常深的根脉。从精神上讲,这个根脉同时通向我们的身体,非常顽强地抵抗着现代化。读这本书,既有助于认识我们的身体,又有助于认识我们的灵魂。

施战军:我看到了张炜对自然的尊崇

张炜的创作带有一定理想主义的色彩,他很多的作品都是对人文的思考。张炜在进行小说创作时,是人文精神、人文尊严的守护者,同时也是人类面对世界、面对宇宙发出的强劲的、独特的声音,他放大了这个声音。这是张炜的创作的第一个特点。

张炜创作的第二个特点,是人文的思想,主要是对历史的思考,无论是古代史还是现代史。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作家把自然风物的描写,看成是一种风景,把自然的含义不断地缩略。张炜笔下的自然,是真实生命的载体。他的一系列小说都表现出人和自然的关系,充满了哲学性的想法,他没有把自然置于人之下,而是充满敬畏天地的情怀。在偏激一点的理想主义者阵营里,人是绝对第一位的,是最高生灵思想的载体。张炜在这个思想领域里,遵从老庄,认为自然最大,他的思路是从自然到人文再到人类的生活。张炜看世界的广度、深度,要复杂得多、高远得多。

当我刚看到《独药师》文稿时很惊异,但看过之后,发现这是张炜的必然产物。《独药师》写的正是人和自然、人和历史的关系,那就是,革命的风潮来了,谁都阻挡不住。不论你在革命当中扮演什么角色,或是革命的贫民,或是革命的主将,或是马前卒等等,你必须要扮演一个角色。革命来了,把一个想安安生生把养生传承下去的家族的想法打断了。

“独药师”是养生世家,当他爸爸去世以后,家族“宿敌”邱琪芝反过来要让其弘扬自己家传的东西。在自然的启示、革命的风潮中,张炜第一次直面了东方神秘主义,也就是关于养生、关于革命。对于养生,作者把神秘的精髓写到了极致,民间的一些神秘的传说,在小说里都保留了。

在描写“独药师”与陶文贝的感情时,是一种有距离的爱情关系,而不是欲望关系,作家写到这个程度很不易。小说很容易混淆欲和爱,好像欲就是爱、爱就是欲,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之后,身体和精神愉悦之间越来越分不清楚。这部作品里,外界因素的渗入、西医和中医之间的观念冲突,象征了革命所谓的历史和平和的、平静的、不愿意动的、不愿意有波澜的所谓自然态的、中国的、东方的冲突。可以说生活和革命、历史和自然之间不断搅拌出了张炜鲜明的人文思想,这个人文思想是以人为中心。张炜不是肆无忌惮的,我们看到了他对历史规律的尊重,同时看到了他对自然规律的尊崇。    

陈晓明:可与世界优秀文学作品媲美

《你在高原》这部作品我非常欣赏,有一次我问张炜:在写完《你在高原》后是不是该休息休息了?他说,这一页翻过去了,还会有新的开始。我听了他的话,为他的担当以及自信,感到欣慰。

《独药师》我细读了两三遍。从我的角度讲,这部作品是在和世界很多优秀的作品对话,起点非常高,我看到了张炜的自信,以及对文学创作胸有成竹的态度。这部作品让我想到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红》,他们描写的都是文明的转型时期、文明的塌陷时期。

张炜首先是从中西医之间对立的角度来创作,历史上有很多大作家都用过这种方式,包括尤利西斯和奥德赛的故事,都有这种对话的关系。他们都能在一个文明塌陷的转折点上,来理解这种民族的心灵、来写出一种历史的存在。帕慕克注重的是一种历史和想象,注重“虚”。这是一种非常大的差异,在某种意义上说,“实”是比较难把握的,“实”更靠近文学的传统。中西医在这里是一个象征,在19世纪、20世纪农业文明衰败的转折点看西方的文明,伟大的农业文明遭遇最后的冲击。在这一点上,张炜能把大的背景写得很具体,这是他的发现和创造。

第二,作者确实把中国传统文明衰败的历史凝聚在“独药师”这个人物形象上。张炜是深入研究过半岛风物及传统的。对于“独药师”这个人物,作者写出了深情、欲望、爱,以及面对历史的一种状态。另外,邱琪芝这个人物写得很好,他和一般人物不太一样,到最后我们也搞不清楚他是好的还是坏的。写这个人,是接近于对传统文化的守护。他和季府的季家少爷是相冲的,而且还说他们是冤家,他们是悖论式的人物,其实是写季家少爷某种精神的过去时和未来时。这个人物突然出现,并构成对季家少爷精神的解剖,可以看出张炜对人物的把握更加丰富、更加自由。

第三,是精神层面和心理层面上的叙述。今天的中国小说在这方面是很少有的,这部作品虚实相交,非常难,而且虚实带动的是整个精神和心理的层面。《独药师》在叙事上的空间感、时间感,以及虚实的描述都和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红》是一样的。

第四,语言上的把握,大家读了就会体会到。这部小说的语言,是张炜所有作品里我最喜欢的,超越了他过去所有的作品。

责任编辑:陈丽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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