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即将消失的事

书名：《下田：写给城市的稻米书》 作者：周华诚 出版者：读书·生活·新知 三联书店 出版时间：2015年11月

那些我们难以一见的秧苗、蜻蜓和露珠，稻田间那朴实却让人向往的美景与劳作，以及农民们的焦虑、期待与喜悦，那些关于劳动与汗水的秘密。

阅读这本书时，我有一种奇异的感受，仿佛自己就躺在厚实的土地上，闻着青草味和稻花香，听着虫鸣和鸟叫，在斑驳的阳光阴影下，与周华诚一起下田，一起感受播种、耕作的艰辛与收获的喜悦。

像是一本种田日记，这本书里，周华诚用朴实而充满诗意的文字，详尽地记录了他发起的一个众筹项目——“父亲的水稻田”从开始酝酿到最终耕作完成的整个过程。犁田、备种、插秧、耘田、灌溉、抽穗、成熟，直到收藏、碾米，“且把新柴煮新米”，这些记录农事耕作的文字细腻动人，照片明丽清新，阅读它的时候，读者就像是被它们带到了田野上。

在这项下田活动中，作者带着自己的女儿，以及所有加入到这个项目中的家长、孩子一起，来到老家父亲的水稻田中，参与整个水稻耕种的过程。这些参与者，无疑都是“城里人”，他们有的是通过自己的奋斗和努力走出了农村的成年人，有的是本来就出生在城市不曾了解乡村的孩子。周华诚带着这群离开了土地的人，再一次回到了乡村，回到了土地上，回到了水稻田里。

或许有人说，这不过是城里人住久了钢筋混凝土建造起来的大楼，看腻了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景，摆脱不了日复一日的雾霾，想要找点新鲜乐子，回到农村体验体验，找找儿时的记忆罢了。生活在城市里，居住在离开土地的建筑中，我们会渐渐忘记了那有关土地的一切。我们叫不出昆虫的名字，分不清稗子和稻谷，不知道稻花的颜色……就如周华诚所说：“关于农事、关于水稻的一切，更多是变成一种知识了。”而我们要寻找的，正是这份渐渐被遗忘的记忆，也是为孩子们补上这份本来就缺失的记忆。

我想起日本著名动漫大师宫崎骏的动漫《天空之城》中的一句台词：“根要扎在土壤里，和风一起生存，和种子一起过冬，和鸟儿一起歌颂春天，不管你拥有多么惊人的武器，不管你拥有多少可怜的机器人，只要离开土地就没办法生存。”如果忘记土地，我们会忘记我们所赖以生存的根本，我们会忘记我们无法逃脱的依附，我们会忘记文明产生的力量源泉。

所以，即使是一时兴起，回到田地里，图个新鲜，找找童年又何妨呢？怕的是连这份新鲜感也丢失，在将来的某一天，再也找不到土地的记忆，失去了依靠。

我总觉得，这本书承载了什么。周华诚所做的，是一件难得之事，用他的相机镜头和如诗般的语言，记录下那些被我们遗忘的、出现在诗歌里的蓑衣、水牛和铁犁，耐心细致地记录下这个时代的田野上即将消失的事。那些我们难以一见的秧苗、蜻蜓和露珠，稻田间那朴实却让人向往的美景与劳作，以及农民们的焦虑、期待与喜悦，那些关于劳动与汗水的秘密。

更难得的是，周华诚试图用这样一个举动，来拉近城市与乡村之间的距离。这本书的副书名是“写给城市的稻米书”，我想，这是一本写给城市的书，更是一本写给未来的书。如果有些事物终将从我们的眼前消逝，那么，这本书就是献给传统农村的一曲挽歌。

读完这本书，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认识土地，重新认识水稻与米饭。碗中那一粒粒晶莹的白色米粒，提醒我们，要扎根在土壤里，和风一起生存，和种子一起过冬，和鸟儿一起歌颂春天。